第二十一章 傲慢

  次日,天明。

  没有任何选择的我,再次背上那柄开山斧,带着猎枪,将曈曈独自一人留在家中,再次开始等待围盾组织的人出现。

  出发前,我特地去看了一眼种下的土豆,明明我知道土豆是昨天才埋下去的,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总是想去看看。

  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奇迹出现。

  真可惜啊,神明看起来是一个很小气的人,从我出生至近,都没到过一件可以说是奇迹的事情。3

  我伸手摸了下松软的泥土,无奈的发现泥土虽然变得松软,但绝对称不上肥沃,缺乏营养,没有多少水分。

  我将兔子的骨头取出,小心翼翼的埋在泥土中,奢望着这样做,能为这些泛黄的泥土,带来些许营养。2

  话说,人的尸体能为土地提供营养吗?5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有些反人类的念头,有些霸道的钻入我的脑海,虽然转瞬即逝,但也强硬的在我的脑中留下了痕迹。

  我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样的念头,是我原本最讨厌的事情,意味着我也成了像那群畜牲一样的人。

  微风吹过,我低着头,缓缓站起身来,眼神晦暗不明,转身离去。

  如昨天那样,我背着斧子与猎枪,在无人的街道一路慢跑,随着呼吸的加重,我的身上逐渐热了起来。

  我希望自己可以放空大脑,不去想之前那个可怕的想法,但那个恶魔一般的念头,却始终在我脑中盘旋,越来越清晰。

  在末日中,当一个圣母,是会死的很惨的。

  我并不是一个圣母,我杀过不少人,而且对此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是,我不能,也没有资格,把人当做肥料,埋入泥土,来让土地变得肥沃。3

  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便会变得难以控制,明知道是错,也没有办法停下来,然后变本加厉,沉沦于暴力带来的短暂解脱。

  啪!啪!2

  为了自己不去想那些奇怪的念头,我狠狠地抽了两个耳光,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而等到目的地后,我又开始练习挥斧的动作,想要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但是,今天我依旧没有等到围盾组织的人,只是再次在墙上留下了一堆带血的拳印。

  ……

  第二天。

  我对着满是血迹的墙壁,快速移动着身子,猛然踏步,握紧右拳,对着坚硬的墙壁,轰然砸下。

  咚!在沉闷的声响中,我依旧没能等到围盾组织的人。

  ……

  第三天。

  咚!咚!

  我喘着粗气,对着墙壁上早已模糊的画像连出两拳,此时的我还有着耐心,按部就班的训练着自己的拳头。

  但今天,我还是没有碰到围盾组织的人。

  ……

  第十五天

  咚!咚!咚!咚!

  我全无章法,发泄似的对着墙壁连续出拳,拳头落在满是血迹的墙上,而我却像是失去了痛觉一样,不断的出拳,像是想要把墙壁打烂一样。1

  ……

  第二十天

  这一天,我没有练拳,而是发疯似的挥舞着开山斧,将那间废弃的屋子的所有能砍的东西,都用斧子劈了个稀巴烂。

  茶几,沙发,破旧生锈的电器,都在锋锐的斧刃下,被劈成了两半,当这些东西在我眼前碎裂声,我感觉到了一种病态的快感。

  我开始期待,这些碎裂的家具,变成活人的模样,看那血肉撕裂,鲜血溅起,落在我脸上的模样。

  我要留着他们的尸体,看着他们慢慢腐烂,发臭,看着肥大的白色蛆虫,在他们的身上蠕动,钻入他们的眼窝,将他们啃噬殆尽。

  这样疯狂的念头,让我开始发疯,我似乎不再有什么顾及,只是想要杀人,想要发泄。

  这一天,我没有等到天黑,便早早的背起所有的东西,准备回我的小窝。

  而那些疯狂的念头,已经在折磨着我,让我沉沦,那些念头,像毒蛇一样,将我越缠越紧,让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就此沉沦,或许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但我仅有的一丝理智,仍然在拼命拉扯着我,我犹豫不决,徘徊不定,但其实心已经慢慢向深渊偏离。

  我知道,我需要我的药了。5

  夕阳西下,我回到家中,戾气与恶意,在我心底逐渐滋生,暖色的光线下,我看到了静静坐在沙发上的曈曈。1

  我缓步走去,曈曈的视线向我望来,我似乎已经能看出她眼中的欢喜与温柔,而我却一言不发的坐上沙发。

  没有什么废话,我轻轻侧过身子,然后就那么躺下,将脑袋枕在了曈曈的双腿上。

  曈曈见状,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但随即她便向着我甜甜一笑,伸出小手,轻轻落在我的脸上,缓缓抚摸。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曈曈在最近看的家庭伦理剧中,学到的新动作。

  但这时的我,早已顾不得这些,只是有些无助的伸出双手,揽住曈曈的腰肢,轻轻嗅着她的味道。

  如果说,那些逼我发疯的破事,是我的病。

  那么……让我有些沉沦的曈曈,可能就是我唯一的药了,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气味,总能让我安心。

  曈曈冰凉的手掌,落在我的脸上,我眯着眼睛,有些气馁的说道。

  “曈曈,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我知道,曈曈不会回答,也无法回答,我只是自己想说而已。

  我们每个人,都有着表达,倾诉的欲望,所以我们需要朋友,需要属于我们的听众。

  我将自己的脸,深埋在曈曈的怀中,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慢慢的恢复,而随着而来,还有一些,我曾经刻意忘记的事情。

  “其实,很久之前,我和另一个人结伴过。”

  没有任何预兆,我开始向曈曈讲起从前的故事。

  “没有什么意外,他为了一堆罐头,像我开枪了。”

  我微微眯眼,眼神没有什么难过的意思,只是有些无奈,声音似乎也飘渺了几分,有些不真切。

  “很可惜,我死不了,所以死的人,只能是他。”

  “我很愤怒,我拿着枪顶在他的脑门上,质问他。”

  “为什么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

  想起那时,那个人回答,我忽然笑了,但看起来却不怎么开心,笑得很难看,像哭一样。

  “他说……”

  他说我,傲慢,高高在上,像是从天上下来的,根本没有睁开眼,看过这个世界。2

  时至如今,我仍然能想起,他愤怒,声嘶力竭的模样。

  “你厉害!你是不死之身!”6

  “无论怎么样,你都能活下去,可我呢?我的爸妈,我的老婆孩子都死在我面前了!”

  “可我现在也要死了。”

  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声向我嘶吼着,既愤怒,又无助。

  “我吃垃圾,吃所有能咬的动的东西,我要活,我想活!”

  “可你呢?你是不死之身,你可以大谈良心,因为你根本没有任何危险。”3

  “你看到的,我看到的,根本不一样。”

  “谁他妈不想活的像个人啊,你以为我不想吗!”

  “你没有资格,没有资格来骂我!”

  这是我不太愿意想起的记忆,因为那时的我,根本无法反驳他。

  不死之身的我,确实与他所看到的世界截然不同。

  我不必为了生存,每日奔波,也不必担心自己会突然死掉。

  甚至,对他们来说十分恐怖的丧尸,在我眼中也只是一群有些蠢的家伙。

  但他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知道,我也曾被悬挂在高处,当做家畜一样,割肉,取血,生不如死。

  我活的,并不比他轻松。10

  我的回忆戛然而止,原本迅速蔓延的那些念头,似乎也在曈曈的安抚下,缓缓散去。

  曈曈的腿很柔软,像是一个很棒的枕头,恍惚间,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就那么枕着曈曈的双腿,陷入梦乡。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