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故人

　　“咳！”

　　莉莉感到身体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突然一震，在外力之下终于苏醒过来。

　　眼前出现的却并不是想象中城堡的某个角落或是卧室之类的地方，无论是遮挡住天空只留下几丝缝隙供阳光通过，还是鼻尖终于触到的草木青香气息，都在提醒着她这里是某个并不熟悉的丛林，而非她熟悉的家。

　　清澈的眸子流转，还没能获取到更多地信息，熟悉的人影映照进眼眸，女孩的动作顿时僵硬。

　　女孩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倒在微微湿润的泥土上，连忙努力翻过身体，挪动着身体向同样躺倒在不远的父亲。

　　杰尔德伯爵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吓人好像涂上了面粉，明明身上看不出什么显眼的伤势，却整个人散发着虚弱异常的气息。

　　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纹路爬上了杰尔德脸庞，只是看一眼就能感觉到一股扭曲的意志。

　　“爸爸？爸爸？”

　　女孩忍住眼角溢出眼泪生理冲动，双手搭在杰尔德胸口上，一边呼唤着摇晃杰尔德的身体。

　　“咳咳……咳……”

　　不知道是对周遭的环境太过敏感，还是一心挂念着女孩，杰尔德几乎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好像溺水之人用力咳嗽了几声后便大口喘息着。

　　莉莉用尽全身力气将父亲上半身扶起，以便于他理顺呼吸。几秒之后，呼吸勉强恢复通畅的杰尔德，抬起右手重重地敲了敲右侧的太阳穴，终于让混乱的意识恢复了足以支撑思考程度的清明。

　　他第一时间观察起周围的景象，树林小路，在加上左后方若隐若现的山丘，这里应该是避难处南边的小径。记忆中他带着女儿一路狂奔，绕开了避难处想要向特雷卡帝国内部逃亡。

　　但刚刚绕过避难处，无可抑制的伤痛就猝然爆发，将他击倒在了前进的道路上。

　　快速理清了现在的状况，杰尔德心中禁不住漾起苦涩。他的确成功从那座几小时前还是家的城堡逃离，但应该没法再继续走完之后的路了。

　　“莉莉，爸爸有任务想要交给你，你帮爸爸完成，好不好？”

　　一门心思想着杰尔德的身体状态，莉莉完全没有多想，连忙点头。

　　“好，你看到这条路尽头的那个岔口了吗？”

　　一边说，杰尔德抬手手臂指向林间小径的尽头，那里是一处岔口。

　　“我看到了。”

　　“好，你现在就出发，走到那里之后左转，然后顺着路一直走，走到黑水镇，然后在向黑水镇的西南侧前进，在那边的的山崖间找到一处木屋。”

　　路线烂熟于心，杰尔德将去路一一说清楚。那是他五年前为了应对这样的事态而秘密建造的住所，他几乎下了血本拿出杰尔德家的家底构筑了几十重法阵，专门用来隔绝神术和魔法的探查，按理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莉莉丝的戒指中有不少财务，足够她赶到并在那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记住，一路上不要使用魔法，但遇到危险的话除外。谁都不要相信，除了莱瑟叔叔。”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连带着女孩的脸色也同样苍白起来。她听懂了父亲的意思。

　　“然后，莉莉的任务就完成了。”

　　考虑到女孩的魔法能力，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她的安全。而且莱瑟是知道这个住所的，用不了太久，他应该就会赶过去，那样就没有太过需要担心的事了。

　　但莉莉显然没有买账，她并不在意这个计划是如何发展的，只是定定地盯着眼前叫自己独自离开的父亲。

　　“那爸爸呢？”

　　“我……可能没有机会离开了……”

　　杰尔德沉默几秒，勉强扯出一个平和的微笑，但配合此时的情景，他无疑笑得很难看。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场旅行的旅者，而现在，爸爸的旅行恐怕要结束了。”

　　“怎么会？”

　　得到了最坏回答的少女如遭重击，眼泪顿时压抑不住地流淌而出，在精致的面庞上化作涓流。

　　“不会的，爸爸不会有事的！是因为这个奇怪的纹路吗？我这就把它去掉。”

　　注意力锁定在杰尔德脸庞上的紫黑色纹路上，这是唯一可以被看做异常的东西。

　　莉莉丝没在意父亲脸上愈发浓郁的苦涩，手中凝聚起水蓝色的光芒，覆盖在那些奇怪的纹路上。这已经是他能够使用的最强力的治愈的魔法，对任何伤势都有着不错的效果，但显然不包括这些蕴含着灾厄的纹路。

　　魔法的光芒落在其上，渗入皮肤中，紫黑色的光芒依然妖异而扭曲，看不出半点变化。

　　“为什么？”

　　“因为那是诗人的力量啊。”

　　陌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无论是莉莉和杰尔德都浑身一颤，第一时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身影从树林阴影中缓步走出。

　　男人大概四十岁左右，及肩的暗红色短发微微翘起，看起来有段时间没有打理过了，但还算得上干净。明明拥有着一双蔚蓝色的漂亮眼眸，却缺少几分光亮，透露出满满的颓废气息。

　　红发蓝眼，这是多索兹帝国比较常见的发色和瞳色，而特雷卡和多索兹的关系，哪怕是莉莉这样的小孩子也清楚早已经达到了水火不容，随时剑拔弩张都不奇怪的地步。

　　而杰尔德伯爵曾是特雷卡帝国的功臣，更不要说现在还加上了诗人这个罪名。

　　女孩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神色紧张地将杰尔德伯爵挡在身后，手中聚集起灼热的火光。

　　然而还没等她做些什么，杰尔德却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先不必如此。

　　在女孩讶然的目光之下，杰尔德和陌生男子对视了几十秒种，才终于有人打破了寂静。

　　“好久不见啊，杰尔德伯爵。”

　　男子脸色复杂，似乎有很多话语想要激烈的说出，但最后只是脸色黯淡地打了个招呼。

　　“是啊，好久不见了，德费特姆（Defectum）。”

　　杰尔德见状露出苦笑，几乎以同样的语气回复着。

　　的确，好久不见了，都已经久到新一场荒诞的剧目开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