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整备

  书写,思考,以及安全屋熟悉安定的环境让416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了。

  刚刚的遭遇目前来看还无法对416构成实质性的危险——但他还是决定一段时间内不再涉足虚拟场景。反正在外面的世界,也几乎没有机会再接触能提供虚拟场景的终端。

  416暂时把刚刚在无垠海滩上和红衣女人的遭遇划入虚拟场景入侵。在“天堂时代”,对于那些安全系数不够的终端,被黑客和各种势力入侵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但安全屋是个例外。安全屋的网络是完全独立封闭的,不与外界甚至是组织本身的网络有任何连接——不然就不配叫做安全屋了。

  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物理入侵,有人曾经进到这个安全屋,通过物理连接的手段入侵了手术椅的AI系统,并且篡改了虚拟场景内容。

  组织内部出了叛徒?

  416摇摇头,决定暂时搁置这个问题。他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就算有,又要向谁证明?

  更何况叛徒也可能已经死了300年了。

  他现在还有更现实的工作要完成。416确定自己的呼吸已经彻底平稳,头痛也已经完全消失后,站起身,打开冰箱,熟练地从里面取出一块牛排,丢进灶台上的自动烹饪炉里,随便按了几个调味和烹饪选项。

  接下来他拿起那个黑色的提包,来到安全屋里最后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角落。两排共八个黑色的保险箱。每一个的规格都比之前在聚落地下水通道的管理员房间里看到的那个要高级三倍。

  416随便选了一个,将右手食指按在开关按钮上。他并没有指纹。特派员怎么能有指纹这么不专业的特征。保险箱的按钮感受到他的手指压力后,弹出了一根细针,扎破了他的手指,带着沾上的鲜血缩了回去。

  数秒后,鉴定完毕的保险箱打开了。而416手指的伤口也已经痊愈。保险箱内部的照明灯照亮了里面堆积着的钞票小山。416解开黑色提包,将里面的三十捆欧镑堆了进去。每放进一捆,都会有一道绿光扫描而过。

  最后一捆纸钞放进去后,他关上了保险箱,

  “特派员416,于2407年9月3日22时19分存入欧镑30万,记录完毕。”保险箱发出一个合成女声。听起来像是艾瑞尔的迷你副本。

  现在,这个任务才算是彻底完成了。

  但是他并没有任何成就感,只觉得一阵麻木。倒也不是因为雇主和目标都死在了他手上的缘故。他也不会对裂颅帮那些光头有任何同情心。

  就只是一个任务而已。

  烹饪完成的清脆铃声响起。416回到灶台边,从炉中取出那份已经烤熟的牛排,取出一对刀叉,开始品尝储存了300年的牛排。

  理论上在零下十二度的真空保存中,不会因为细菌而腐烂的肉类可以保存甚至长达万年之久——就像那些“天堂时代”之前就已经发现的保存在两极冰山中,苦寒之地的冻土之下的史前巨物。

  但是真的很难吃。

  用味同嚼蜡来形容,是侮辱了蜡。

  416坚持将盘中的牛排吃了个精光。他需要里面蕴含的矿物质,维生素和那些在冰冻下没有被完全破坏的蛋白质——并且为了均衡的,适应特派员身体的营养组成,他也几乎没有放盐和调味料,让口中的这坨百年老肉愈发地难以下咽。

  进餐完毕,他又打开了两个浓缩水果罐头——并且不再计较里面冻的到底是啥玩意,咀嚼起来啥口感,也吃了个精光。

  得到了明确的饱腹感后,416才开始收拾其他东西。他从冰箱中首先取出一打维生胶囊药瓶,接下来是压缩食品,最后才是占空间最大的罐头,然后全部码进黑色手提包里。

  衣柜中有数套整洁发硬的黑色西装。特派员专供。朴实的外观下面隐藏着许多秘密。衣服夹层里是高密度防护纤维内衬,可以扛住10mm口径弹头直击。对于切割和刺击也有高度防护能力。

  西装内外到处都有隐藏的口袋和空间可以储存隐蔽的武器。

  每一颗纽扣都可以单独取下来作为窃听和监视器,而接收器就藏在衣领右侧。

  领带和领结分别是两部功能各异的无人机。

  穿在里面的衬衣和裤子,能够感应到穿着者的伤口,并且主动贴合进行止血。

  手套能够防护高温,腐蚀,并且本身就是一件致命的武器。

  皮鞋的抓地能力能让特派员在接近60度倾角的光滑斜坡前行。震动感应功能则能捕捉到最狡猾的猫咪靠近的脚步声。同时具备最高级的无声潜行功能。

  曾经有一个特派员好奇地提出一个问题,穿着这皮鞋潜行,能不能成功接近另一个穿着这皮鞋的人。

  他在下一个任务里死了。

  而这样一套功能齐备的特派员工作西装,在“天堂时代”已经是完全过时的科技了。更先进的技术取代了它的绝大部分功能。因此它们只能在衣柜中默默地作为派不上用处的后备品。

  一直到到现在,才在416手上有重见天日的机会。416随手取下一套,甚至都不用看大小和编号——绝大多数特派员都有相仿的基本身高和体型。他对着镜子穿上了整套西装——300年的放置让它一些部位硬的有点隔碜。

  这身行头或许会让416在外面的世界有些显眼和高调。但比起它带来的便利和安全性。再说了,现在已经不是三百年前。低调行动的重要性大大降低。足够嚣张的外观反而会让很多不怀好意的人望而却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真到必要的时候,像那些拾荒者和旅人一样,披一件丑陋的大风衣就能掩盖掉90%了。

  最后是,也是最重要的,武器。

  墙上挂着的,柜子里放着的,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武器。除了各种枪械之外,甚至还有一根RPG-7TB轻型火箭筒。但它只有轻型反甲能力,并不足以用来对付圣堂的那辆悬浮装甲车。

  在当时那个场景,正确的用法是向装甲车旁边不远的发电机发射。就算发电机核心只剩下9%的能量,它的爆炸足以将那两辆装甲车打回零件状态。当然,那种情况下,416也难逃一死。

  火箭筒下面甚至还挂着一把火焰喷射器。但416的目光甚至都没有在上面逗留过,而是落在了另一块挂板上面。

  一整排的镭射武器,手枪型,步枪型,扩散型。其中有一些家伙是真的能够击穿悬浮装甲车的护甲,还有一些在最大功率下则可以把整辆车连同里面的乘员蒸成八分熟。

  这些是干什么用的?特派员绝大部分任务既不需要火箭筒,更不需要这些拥有恐怖火力的镭射武器,它们太吵,威力太大,续航又差,射程也并不乐观。416很难想象有什么任务场景真的会用得上它们——就算真的要对付躲藏在装甲车辆里的目标,特派员也有许多其他需要耐心但更加安全的手段。

  然而为什么,每个安全屋里都会储备好这些镭射武器和它们的能量匣?

  而且绝不是摆设,三个空栏表明曾经有别的特派员进来并且将它们取走了。而416自己也随身带着一把。什么样的任务,什么样的敌人需要特派员使用这种恐怖的火力?

  这和他刚刚写下的那些问题,和那个虚拟场景里的红衣女人有关系吗?

  416在自己的太阳穴又有开始痛的迹象时立即停止了思索。他暂时不打算碰这些武器。手头有的这些已经够用了,只需要补充弹药——特别是“沉默”的。

  然而他接连打开了每一个弹药箱,却都没有发现“沉默”的.45口径子弹。

  一颗都没有。大概上一个光临此安全屋的特派员把它们全取走了。而组织的管理者则再也没有机会给这个安全屋补货。

  弹匣内还有两发子弹。

  416叹了口气,关上弹药箱。

  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他躺到床上,开始进行久违的,没有安全忧虑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