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冰凉

  她步履蹒跚,穿梭于密林之间,她焦急,她的眼中满是恐惧。她踏步青石之上,唇角带笑,采过野花,尽享芬芳。

  天色逐渐暗淡,黄昏时分,山林染上红色。

  张缡靠在一颗木桩旁,她满眼疲惫,看了眼受伤的左小腿,此时那里由黑色的布条缠绕,因踏足林间不可避免沾上了杂叶。左腿传来的疼痛已不似之前那般剧烈。

  她在得到“治疗”技能后,第一时间就对自己施法。初级治疗术的效果甚微,仅仅是修复伤口止血这种程度的治疗。

  起初,她以为效果是可以递增的,所以对自己使用了两次治疗,可第二次施法竟然没有任何作用。

  思来想去,才明白过来。低级治疗就好比刚入行的医学生,仅能做到简单处理的程度,量变并不能带来任何改变,如果要保证痊愈,理所当然只能用更高级的治疗技能。可她并没有。

  百般无奈下,她也只能作罢,最后撕下自身修女服的摆尾做简易包扎,这才能够勉强上路。

  系统的“技能”发放规则,张缡并不清楚,这件事她潜意识中有印象,但仅限于知道会有这么一种机制存在的地步。说来也是奇妙,她在冥冥之中默认了系统的存在和相应的设定,对于会出现的变故完全没有惊讶感,就好像天生如此一般。当然她本人对此并没有想法,她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

  目光扫过落叶翻涌之处,却见是一只类似老鼠的生物,它揉搓着前爪,向后倒退,从杂叶中拖出一具甲虫的尸体,消失在了灌木丛中。

  张缡眉头舒缓开来,嘟囔了一句。

  “猎人..猎物。”

  身处仿佛没有边界的山林。她神经时刻紧绷,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成为她目光投射的对象。

  害怕死亡..尽管知道自己死后世界线会重置,可她还是忍不住去畏惧,畏惧身体遭受摧残的感受,窒息感,子弹穿破胸膛,遍布全身的伤痕和受辱崩溃带来的心灵创伤,无论哪种,她都不愿再受一次。这就好比是在玩恐怖游戏,某个恐怖怪物的突然出现,某个特定的扭曲立绘,某个特定的诡异音效,所造成的心灵刺激会让人产生抗拒心理,从而不愿再尝试第二次,一般这种情况,玩家会选择寻找第二条道路,或是干脆就因此弃坑。

  可张缡做不到,她无法凭借自身意愿离开这个世界,就连她来此的前因,她都不曾知晓。说来奇怪,她从始至终都未感到丝毫违和感,明明知道自己是地球人,是个地道的华夏子民,可为何来到这西欧中世纪风格的世界却没有半点震撼感觉呢?

  猎人的服饰简朴,肥胖的身躯由粗布制成的衣物遮挡,与地球文明认知中的服饰大有差异,可风格却是相同,她想原因在于固有概念。通过网络对西欧文化参照图文理解是片面的,那些文字图片就算文笔再优秀也是由现代人撰写的,难免会参杂现代人的理解。当真实凭借双眼去见证这个时代后,你会发现,原来中世纪的猎人服饰并没有想象中的帅气,上面原来是会布满补丁之类的,你会感到震惊,你会感到神奇,可她没有。

  这便是她的疑虑所在,毕竟太过匪夷所思了,自然中显得极为不自然,自相矛盾的自我冲撞。

  到头来,也是徒增烦恼。

  抛开这些疑惑,放眼现在,她只要思考如何活下去就是了。

  夜晚即将到来,短暂的休息该结束了,在这密林之中,停留是致命的。

  艰难地站起身,她朝着未知的前方蹒跚走去,光源灰暗,视线在全然相似的场景中失去作用,更不用提方向感了。

  世界很快迎来了最后的落幕,夜晚降临,冷风随之而来,虫鸣鸟叫..夜行生物的狂欢盛宴也相继展开。

  张缡就好似一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视觉彻底失去作用,耳边充斥着陌生可怖的怪叫,忽远忽近,她不断告诉自己那是动物叫声,借此压下着内心的恐惧。可这并不起作用,她越是往那方面想,内心压抑着的恐怖感就越强烈。漆黑的环境中,无形之中却似有形,时不时吹过的冷风饱含着恶意侵蚀她的意志。她脊背发凉,好似千万爬虫于肌肤之上爬行。忍不住用手去触碰,驱散这份不适,可没过多久,这种感觉又爬上心头。

  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同样的动作,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目视那份黑暗。惊恐中,她只能去回想那个肥胖男人,吸食着靠仇恨和愤怒带来的怒火抚平不安的思绪。

  腹部传来阵阵空虚,宣泄着不满,她这才发觉,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吃过东西,可这周边又有什么能吃的呢?她不会狩猎,不会区别可食用果物,毫无求生经验。

  此时,黑暗中两抹亮光从她脚旁路过,那是两只小型啮齿类动物。

  她想,也许自己会饿的发疯,到时会不会像小说中写的那样慌不择食?她难以想象吃食昆虫、活物的感觉。于是她从那两只动物身上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身边树木变得稀少,张缡不知不觉来到一片空地,她的视觉已经适应黑暗环境,能看清近处的事物了。

  前方一块突起物引起了张缡的注意,在黑暗中,看不太真切,于是她走上前去想要确认。突然,只觉右脚撞到硬物,她的身形猛然向前倾斜,情急之下,她将双手立于胸前,这才没有得个满脸灰的下场。

  上下身的弧度有些奇怪,自己双臂压着的土地比脚下要高?

  在她面前,一块木板之上刻着歪七扭八的陌生文字。下意识地,她惊叫出声,慌忙站起身想要后退,却又是没站稳,一屁股坐倒下去。

  “我造!”张缡大骂一声。原来在自己面前的是坟墓,那块突起物是一块当作墓碑用的木板,也是这时她才看清了周遭,同样的木板放眼望去足有二十几块,它们有高有低插在一片片或高或矮的土坟上,尽头处,由树木组成的天然围栏围绕着这片区域。

  张缡怕极了,以前的她对鬼神说是嗤之以鼻的,现实的浮躁氛围哪容得下思想傀儡侵扰?可放在现在,不管她是否相信,她都免不了心生恐惧。

  快走吧!这是张缡的想法,可就在她想转身离开时,她感觉自己的肩部搭上了什么,顿时背脊如遭寒冰啃噬。

  之前留下的恐惧在这一刻爆发,她忍不住发出尖叫,瞳孔放大,身体想要向前冲去,可脚下一软,她整个人向前扑倒,撞倒了一块木板,胸口被那木板顶的生疼。

  “年轻人,不要害怕。”

  就在张缡连滚带爬想要逃跑时,身后传来一位老者温柔的声音。张缡一愣,转过头,才发现,是一位穿着粗布长裙的老妇人,她提着一盏油灯,借助昏黄的灯光张缡看清了她的容貌。苍老枯黄的皮肤松垮低垂,却不掩年轻时的风貌,她表情温和,带着淡淡的笑容,但却有诡异,她的左眼极为不自然,不随她的表情产生变化。

  老妇人似乎看出了张缡的想法,她指着左眼缓缓说:“这是我老头子做的义眼。”

  “义眼?”

  “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跟我来吧。”

  老妇人没有直接回答,她招招手示意张缡。可张缡没有动,她心有顾虑,严苛的环境造成了她的冷漠,她很难对陌生人产生信任。

  老妇人自然明白张缡的顾虑,但她不知道张缡此前受过何种遭遇,为了缓和气氛,她随口问道。

  “你是修女?”

  “不是。”

  “你的服装很特别。”

  “....”

  张缡的服装整体形象是由修女服diy来的,给人以修女的形象是正常的。

  “我是这里的守墓人,你可以叫我洁芬妮。”

  洁芬妮说着指了指远处一栋被树丛遮掩的矮房,里面微弱的烛光闪动着,飘出一抹淡淡的香气。

  食欲被勾起,饥饿感实时传来,张缡有些抑制不住想要进食的冲动。但理性还是占据了主导地位,她还在迟疑。

  “小姑娘,我想你是遭遇了什么,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成为你的倾听者。”

  洁芬妮毫无保留得展现自己的善意,她向冷漠的少女伸出手。

  少女许是对言语有所触动,她动摇了。

  “当然,如果你不愿提及,那就憋在肚子里,让时间带走它。”

  .....

  最终,张缡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她不愿相信这样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妇人会是心怀鬼胎的恶人。但这不代表她会放下戒心,她依旧保持着谨慎,没有去握洁芬妮的手。而是静静跟在她身后,进了矮房。

  在进入矮房后,洁芬妮没有关闭房门,她在通过行为告诉张缡“我没有恶意。”后者也是在这时,对眼前这位慈祥的妇人放下了警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