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蕴藏一切答案之缘(中)

  就像阴郁大雨突然终止,一缕又一缕的阳光从乌黑的云层之间洒下来照亮一切。所有在此前黯然失色的事物,全部都拥有了更加崭新、多彩的色泽,全部的全部都变得焕然一新,有单纯的新,也有夹带着熟悉感的新。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潇顽在空的指导下,对名为生活的课题,展开了全面的研习与实践,虽说是实践.....实际上,空每一次布置给李潇顽的任务的困难度,全都与常年做家务的主妇所能达到的程度等同。

  这无疑是对李潇顽身心方面的折磨。

  不过他似乎也渐渐的有点乐在其中了。

  洗衣服的时候,即便还是会抱怨水的温度冰凉,会对空在一旁目不转睛的“关切”感到不适应。

  但他已经会利用背部肌肉结合手部肌肉的力量一同发力搓衣服,速度提升的同时也不会放过衣物上的任何一个皱褶、死角,每从盆子里新拿一件待洗衣物后,洗衣皂需要按在上面滑过几次才能打上刚刚好的肥皂,这一点他也已经掌握的相当熟络了。洗完所有衣服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也从平均十分钟只能洗三件衣物增快到了十分钟能洗干净七件衣物。

  扫地时,他学会了先用扫帚将自己的鞋底扫干净,然后再像是给自己清理出一条又一条能够行走的通道那样,又快又彻底的把整个客厅,乃至于自己家中所有房间的地面全都扫干净,扫的过程中内心也逐渐不再感到烦躁,而是开始慢慢去体会专注于某件事情的这种宁静的状态,并尽量保持住这种宁静。

  收拾家中的柜子和桌子上的东西时,他甚至没有让空过多的说话,仅凭自己的回忆,就将此前把蔬菜收入冰箱时的方法经验用到眼前的事情上了,重物全部放在接近地面的位置,轻物放在靠上的位置,而在这其中,常用的东西尽量放在显眼的位置,不常用的就尽量往深处摆放。

  他还从自己的床底下收出来足以堆满整个卧室地面的“宝物”,儿时的玩具、曾经决定要一口气读完的哲学类书籍、杂志、许多空无一物却看着精美的纸盒、被小时候的自己拆掉就再没能复原的电子遥控器、机械钟、各种被撕掉贴牌的饮料空瓶和玻璃瓶、几本封面上刊登着漂亮姐姐的图文类读物......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还真是丰富多彩的童年呢~少年。”

  看着满地物品,尤其是那几本图文类读物的时候,空稍微虚着眼睛,用意味深长的笑脸对李潇顽这般说道。

  于是紧接着,李潇顽便将那些书全都拿到卫生间用打火机点燃,打算烧成灰后利用马桶冲走。

  可谁知道....也许是那些读物上寄存了少年郎过多的精力火气,火焰燃起后势头越来越大,直接将挂在一旁的干浴巾与洗脸毛巾、卫生纸全部点燃,卫生间内顷刻被火海吞噬。

  空虽然及时的施展了召唤术一样的法术,将卫生间的地面与墙面和别处的某座蓄水池或者湖泊相连,用势头远超火焰的大水灭了火。

  但事后李潇顽却由于被空告知“这是你自己的愚蠢导致的后果,所以那里面的所有损坏损失,就由你自己想办法补救吧。”,从而一个人揣着钱分别去了建材市场与生活超市,购置了足量的与之前样式雷同的墙面瓷砖、吊顶龙骨、吊顶板、PVC材质的下水管,请了据说经验老道的装修师傅上门操作,重新买好了浴巾和洗脸毛巾、卫生纸、沐浴露、洗发露、洗面奶、剃须刀....

  “真麻烦啊...”

  在这期间,这句话渐渐的成了他在遇到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以外的状况时的口头禅。

  在空做饭的时候他也被叫去站在一旁观摩学习,原本对做饭一窍不通的他,在目睹空很轻松的将食材切好、腌料、倒入锅中翻炒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过后,便产生了相当强烈的“我也能做!”这样的自信。

  空也依旧是一副来者不拒的笑脸将手中的锅和铲移交给他,并亲自为他系好围腰、袖套。

  然后,结果就是他又一次的揣着勉强足够的钱,独自前往家居市场,挑选了一台样式雷同的抽油烟机,将那台被自己误操作引起的烈焰烧毁成“塑料畸形”的油烟机,顺便还购买了全套的调料盒、全新的木质筷子。

  短短数天时间里,想要真正彻底掌握生活之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李潇顽却已经渐渐地有些许体会到了“脚踏实地的付出辛劳、付诸心血,得到相应的回报,这才是生活。”的道理。

  即便每天都会累的沾床睡如猪,但是,看着屋子里,被自己精细的收拾整齐、打扫干净后的一切,看着这些自己的成果,他确实的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满满的成就。

  不过,如果让他知道,这其中很有一部分东西都是空为了锻炼他而有意施法弄乱的话,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有成就感,说不定心里升起更多的是一种自己脱裤子放屁的感觉。

  终于,数天后,李潇顽迎来了属于他的重要时刻——老爹出差归来。

  他就像早早做好万全准备,站在酒店门口迎接大客户的接待员一样,在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看见楼下远处,父亲往家这边走的身影开始,就站在门前等候着。

  三分钟后,他使用了绝大多数少年少女都拥有的被动技能“听脚步声辨距离”,在听着父亲脚步声距离大门只有两三步之隔时,他上前将门打开。

  “嗯?”

  突然的举动,令原本一脸严肃的父亲在瞬间露出几分疑惑。

  “老爹你....嗯...”

  原本在心里说过许多遍的,打算对父亲说的迎接之语,却在看见那一脸威严十足的神情后,如同被雷击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他像以往一样,下意识地从鼻腔里发出有些唯唯诺诺的声音,然后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父亲的脸,用余光看着父亲走入玄关、换鞋、走入客厅。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李潇顽历时近一周的时间做决定想要改变些什么的那种心境就发生了剧变。

  由[试着改变一下现状吧]变为[还是像以前那样吧]。

  ——看来这也是他心中的[混沌]根源之一呢~看似简单而普遍,实则却是对人类而言很严重的,情感断层导致的问题呢~

  空以除他以外的人无法察觉的形态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

  ——不过这次似乎不需要我对他进行指导,归根结底,这名父亲也只是在细腻的情感方面缺根弦而已呢~但是,不管如何缺根弦的父亲,在突然发现自己儿子内心的巨大变化时,应该都会有同样的表现呢~

  她并不担心,反而还像是万事大吉一样的拿起鞋柜上放着的饮料小口喝起来。

  紧接着——

  “诶?!这、这个、这怎么回事啊?”

  从李潇顽老爹发出的惊呼声中可以听出来,他一定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进错了门。

  李潇顽心里也开始有了惴惴不安的感觉,硬着头皮的前往客厅。

  “怎、怎么了?老爹...”

  他在距离自己老爹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住脚步,望着他的背影试探的问道。

  “这儿,是我们家没错吧?”

  “嗯...没错啊,咱家又没有买新房,不是自己家还能是哪儿啊....唔——”

  “啊?”

  李潇顽说完的瞬间心下大呼不妙的捂住嘴,他老爹听完他的这番话也是有点意外的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这令他的后背开始发凉。

  ——好家伙好家伙,我胆子啥时候这么大了?在老爹面前居然敢这么讲话....完了...

  实际上这是他这些天里和空共处时渐渐养成的习惯,毕竟对他而言,空的言行都是非常值得吐槽,甚至是用言语怼上一怼的。

  但是此刻在自己那个严厉的、古板的、一言不合就喜欢打耳光的老爹面前,他居然也下意识的用和空对答的口吻回话了。

  但所幸他老爹的注意力绝大部分都还在此刻充斥在眼里的,这个自己才离开短短几天就跟翻新了一遍似的家中各处上面。

  “李潇顽,这些都是你收的?”

  他老爹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到他身上,与刚才不同,光是一双目光与简单的言语,就透露出了他老爹心中已经开始回归冷静,并且开始对导致现状的原因逐一排查。

  紧接着就是令他最感到窒息的环节——来自父亲的目光似乎永远留在了自己身上,并且即使不正眼去看,也能通过身上的任何一处,甚至是细胞感觉出父亲目光正变得愈发犀利,就像要用眼神把人瞪死一样。

  几声叹息也开始从他老爹那边传来,接着便是皮鞋走起路来的咯噔声,李潇顽心下一惊,却不敢动,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不是一巴掌,或者是一顿严厉的数落责骂后再来一巴掌。

  ——多半又会说我不务正业吧,说我一天不好好学习做作业,净做一些有的没的东西,浪费生命浪费他的钱....反正都是这些道理,他永远都是有理的,永远都清楚一切,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看待身边的一切,不明白妈妈当初为什么会嫁给这种男人....明明是这么的不讲理...

  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李潇顽的脑海里便闪过许多曾经被自己的老爹以类似的言论责骂、责打的画面,并且他还很自然而然的将当下的状况与那些画面联想到一起,心里已经开始不安、不甘的碎碎念起来。

  可是,下一秒,他却感觉到自己的头顶有点热热的,似乎有什么正在靠近自己头顶,再下一秒,实际的感触从头顶传来。

  那是,充满温暖的,有力的,来自父亲的大大的手掌。

  ——嗯?

  他感到不解,甚至没来得及产生受宠若惊的感觉就抬起头来看。

  “我儿子长大了啊,真的很不错。”

  确确实实是从同一个人,从同一个男人,从自己的父亲的声带发出的声音,声音本身听起来也依旧有威严,依旧稳重十足,令人信服。

  但是,与此前所有时候都不同的是,李潇顽从父亲的这句话中,听出了他的温柔,发自心底的温柔,听出了他对自己的认可。

  这与男生听见暗恋已久的女生同意交往时的心情截然不同,这种感觉是从出生那一刻就产生,且紧紧地将双方系在一起的某种强烈程度超过了世间上任何一种幸福感、美好感的存在被一下子唤醒了那样。

  这样的存在觉醒时,不管曾经再有多少心结,彼此之间再经历过多少不愉快的事情,心中有多少对彼此的不满,在这一刻都会彻底消散,不仅如此,还会升起纯粹的“这才是真正的美好”这种情感。

  “嗯啊,是我..收的,费了不少力气才收拾好啊。”

  李潇顽的声音开始哽咽,大概是男孩都想在同为男性的父亲面前保持自尊的缘故,他的泪水被他使劲憋在眼眶里没流出来。但他此时一动不动,却是在尽情的享受着来自父亲的抚摸,但是这个抚摸头顶的感觉也是无比美妙的。

  这是自自己出生以来到五岁开始就再没有经历过的爱抚。

  父亲一边轻轻地抚摸儿子的头顶,一边看着阳台上晒满的衣服,看着客厅内摆放整齐的电视柜、茶几、餐桌,他当然清楚这里面的工程量之巨大,因为当初造成这里难以下脚的窘况的元凶之一就是他自己。

  但现在,一切都收拾得很妥当。

  ——你看见了吗?咱们的儿子慢慢的已经可以打理好这个家了,你也可以少为我们父子俩的生活质量操心了吧?

  父亲在心底对自己那挚爱之人、李潇顽的母亲这般说道。

  而另一旁的空,正翘着小脚坐在沙发的靠背上面,一边舔着奶油雪糕一边面露欣慰的看着这一幕。

  ——嘛,理所当然应该如此呢~算是,阶段性的皆大欢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