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朴力的决心

  牙婶一边说,一边用那皮包骨的手掌在钱袋里翻找着钥匙。

  “你娘走后,一直都是我在打扫这个宅子,不过现在到岁数了,干不动了。瞧瞧,这里都积灰了。”

  说着,牙婶的眼里透露着一丝心酸。

  想当年牙婶和朴力的娘亲琴秀芬是这里的为数不多的大户人家,也是一对表姐妹。

  牙婶以一口洁白干净的牙齿为美,所以都叫她牙姐,不过现在这一口牙算是掉完了,岁数也从姐这个词变成了婶。

  而朴力他娘琴秀芬则是弹了一手好琵琶,算是村子里的才女了。

  当然也是因为家里条件好,才能买得起琵琶,可也只能买这一个。

  谁曾想,最后牙婶作为姐姐白发人送黑发人,最后亲手埋了朴力娘亲的尸骨,那叫一个痛苦啊。

  村里人讲究落叶归根,琴秀芬是村子里出去的,自然死后要埋在村里。

  为这件事朴力当初还和他爹大吵一架,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自从琴秀芬走了以后,这个宅子就没人住了,而牙婶恰好离得不远,隔三差五就来这里打扫。

  转眼几十年的光阴,物是人非,也打扫不动喽。

  当牙婶打开了宅子上的门锁,一阵黄灰扑面,惹得朴力直呛嗓子。

  牙婶见状一笑。

  “一看就是城里待惯了,小时候你可最爱吃灰了。”

  “牙婶就别拿我打趣了,我那是贪玩不懂事。”

  朴力尴尬的挠了挠头。

  两人进屋后,是一圈四方的小院,有水井,有柴堆。屋子里的桌椅倒是保存的完好,只是积了很多灰尘。

  牙婶想拿个扫帚清理一下,朴力则是抢先一步接过手,十分勤快的为自己母亲的故居打扫起来。

  牙婶也抽个清闲,抽了张竹椅子坐了下去,也不管上边脏不脏。

  能在这晚年再见到朴力一面,她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对了,小力子,你爹现在身体还好吧,他比我还要小上几岁。要不是当年我嫌他岁数小,哪里轮得到你娘啊。”

  牙婶笑意浓浓,仿佛年轻的事就发生在昨日。

  然而此时朴力却是突然停下了动作,神色凝重,咬了咬牙。

  “牙婶,其实,我爹他,已经过世了……”

  “什么!”

  此话一出,牙婶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去,一股思绪油然而生,自顾自的哭唱了起来。

  “清远有胜景,初春百花开;独坐禅院里,面对凤凰台;凤凰涅盘地,我心自悲哀。

  去岁今日里,你容尚健在;三十而立年,犹爱你心怀;你坐高凳上,我坐矮木台……

  哭呦~悲呦~”

  朴力没有打断牙婶哭唱,更是听在心里,陡然生悲,一抹泪水再度堆满了眼眶。

  村里的习俗就是这样,老人离世以后,还在世的人,一般有老妇居多,都会唱丧歌,一唱就是几个时辰。

  直到累了,喊不动,哭不动了,才能停下来。

  要是谁中途打断制止,那是大不逆,大不孝。

  朴力只是悲戚了一阵子,但牙婶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明明一把年纪了,却还是痛心不已。

  无奈之下,朴力只好自己打扫起了宅子。

  一转眼,天都暗了下来,牙婶已经奄奄一息的靠在竹椅上,目光空洞,悲痛到了极点。

  此时宅子被打扫的十分干净,虽算不上崭新,但已经没了灰尘和蛛网。

  琴秀芬生前的遗物也都被葬进了墓里,所以宅子里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很快朴力便端来了一杯温水过来。

  “牙婶,别太伤心了,我爹他死得其所,咱们应该高兴,来喝口水吧。”

  虽是这么说,但牙婶却如同痴傻了一般,一言不发。

  朴力何尝不明白牙婶的心意,她说自己看不上他爹其实都是借口而已。

  小的时候可是经常听娘亲念叨着牙婶和他娘争风吃醋。

  可想而知他爹朴狂风当年是何等的风流倜傥,一连俘获了这对姐妹的芳心。

  牙婶作为自己儿时的乳娘也是将自己视为己出,饶曾想到如今一把年纪又一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叫人痛心疾首。

  朴力将温水放在了一旁,没有继续打扰牙婶的休息,转而悄悄为其注入了一点灵力,为其护住心脉。

  之后便独自走出了宅子。

  村里有做后山,但凡有村民过世以后,都会被葬在这片山上。

  山里绿茵丛生,生机勃勃,算是亡人的最后一片净土。

  即便现在是夏季,依然能听到山间传来的蛙鸣蝉叫。

  当朴力爬到了山腰上时,天色也渐渐入夜。

  而这里有一条不算完整的泥泞小道,外侧是一望无际的山下,能将村子尽收眼底。

  里侧则是一排排土垛墓碑,上边刻着某家某户某人的生平履历,有的也仅有一个名字。

  除了祭祀的季节以外,不会有人往山上跑,所以这里乌黑一片,也仅有朴力一人。

  但作为修炼者,他丝毫不惧什么山妖野鬼,因为这里是他的故乡,这些乡民的灵魂会保护着他。

  直到一处修建成石垛的墓碑前,这是四周绝无仅有的一尊石墓,看上去生前是个大户人家。

  而朴力站在了墓前,望着墓上的碑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颤抖的跪了下去。

  “娘……儿来看您了。”

  是的,这尊墓就是朴狂风的妻子,朴力的娘亲,琴秀芬之墓。

  而碑上的死亡年龄竟然十分的年轻,距今已经数十年有余了。

  不知道跪了多久的时间,朴力已经哭干了泪水。

  渐渐的开始说着这么多年的经历,从他们朴家一路成长为陵江城的三大武馆之首,一直到自己娶妻生子,将朴家的香火延续;最后到朴狂风以一人之力对抗夜妖族的干部,英勇赴死,自己也成为了开源武馆的大馆主,风光无限。

  这一切都无一例外在告诉他娘,这么多年,他们朴家没有让人失望,朴家的男儿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所以,娘亲,我也必须遵循大义,做出选择,将我爹的意志延续下去。您会支持我的,对吗?就和儿时一样……”

  说着,朴力重重的将头磕在了地上,久久不起。

  话音落下,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暖风轻轻的在他的头上吹过,仿佛是琴秀芬的灵魂正在用纤手抚摸着他的宝贝儿子,在告诉他。无论我儿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

  顿时间,朴力心中下定了决心,从衣服里掏出了那枚散仙令。

  毫不犹豫的在手心切开了一道血口,将自己的血液滴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