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荒唐之举

  第二十七章荒唐之举

  “……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杰尔德的目光落在眼前颓然的男人身上,用虚弱的气息发出声音。

  德费特姆松开倒插在泥土中长剑的剑柄,倒在一旁的地面上。原本就算不上干净的裤子又沾染上污泥。

  “我?我还会有什么打算?我还能做些什么?”

  德费特姆脸上浮现出自嘲到显得有点狰狞的表情,一度因为复仇而闪烁光芒的蓝色双眼彻底失去了光泽。

  “所以你就打算认下这个失败的名字,用你的余生去反复验证它吗?”

  “闭嘴!”

  “我还以为自己把这些话说出来想要复仇的人已经不在乎了呢?”

  杰尔德脸上似乎显出轻蔑的神情,不过是粗劣的激将而已。德费特姆不用思索就能看出来吗,但哪怕如此,在听到那些词汇的时候,痛苦与悲愤依旧像朋友般第一时刻俘获了他全部的心神。

  “……那你呢?如果你是我,你还能做些什么?”

  似乎是被痛苦填满了,德费特姆的语气突然沉寂下来,声音如同死灰般说道。

  杰尔德却并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的双眼。拿到从深绿色眸子中射出来的视线似乎潜藏着某种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他下意识有些退缩。但马上这些多余的情绪就被抛之脑后,因为他读懂了那视线中所蕴含的含义。

  “等等……你是想?”

  读懂了对方想法的杰尔德满脸荒诞的震惊之色,连之前失去的力量也突然回到身上,猛然从地上窜起来。

  “不不……这太荒唐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我是说,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在决战之时背叛了朋友,我一生只与失败为伍,我们还是仇敌。可你现在居然想?”

  “我当然不会毫无准备就这么做,”杰尔德挣扎着微微直起身体,吃力地从随身储物道具中取出一份卷轴。“自我强制契约。”

  “可这还是……”

  自我强制契约能极大程度上保证签订人守信,但也仅限规定范围内的守信了。因为越发宽泛的目标会使得契约所需要的魔法力量几何倍数地变大,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明确时间经过结果的契约要求。

  换言之,这样的契约在订立的事情结束后就约等于是废纸,签订者直接反目在其历史上也不是罕见事项。

  “我不会说我相信你,这对你我都是天大的笑话。”

  杰尔德的声音依旧很虚弱,但其中却仍然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意志。

  “但这是我最后的选择了,而且……”

  伯爵的眸光微微闪烁,显出生命尽头回想过去时所特有的光芒。

  “我觉得姑且可以相信那个诗人。”

  “……阿米库斯。”

  德费特姆的拳头不知觉地攥紧,挚友最后留在耳边的话突然回响在脑海中。

  活下去。

  他的确如朋友所愿活下去了,为此背弃了许多东西。

  但将这句话作为借口,一直苟活到现在的特费特姆,突然觉得可能连这句话他都要背弃了,因为他又要重蹈覆辙般走向同一条道路。

  明明是极其自相矛盾的选择,与几乎所有已经做出的决定冲突,但这个以失败为自身诅咒的男人却毫无理由地觉得——

  ——他的那位朋友会支持他。

  …………………………………………………………………………………少女祈祷中………………………………………………………………………………

  幽深的漩涡,难以触及底端的无尽深渊。冰冷包围了全身,肆意的入侵肌体的感官。

  所幸,并非第一次遭遇这样昏暗的女孩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了双眼。

  入目所见是一顶看起来相当破旧的帐篷稍显脏兮兮的皮革面料。

  “这是……哪?”

  我之前在做什么?

  女孩驱使着稍有些虚弱的手臂,支撑着身下同样有些破旧的被褥坐直身体。

  目光顺着帐篷的缝隙向外望去,青绿的树,繁杂的草,繁复而单调的色彩如同流干泪水的眼睛与填满绝望的心脏般散发出令人不适的气息——让人想要逃离。

  这样的想法一升起,幽邃的黑雾随着意志的微动浮现在视线中的几棵树旁,如同小型风暴般制造出扭曲。

  顿时又是一片狼藉,女孩维持着注视树木的姿势,只是原本迷茫的眼神逐渐转为呆滞,有向其中填充了悲伤。

  我……是诗人?

  那爸爸呢?

  爸爸在哪?

  随后一挥,狂暴的魔力将原本系在一起的帘门粗暴地撕开。女孩飞也似地冲出这里,但随即却又陷入新的迷茫。

  附近都是一成不变的森林景象,狂暴的魔力不自觉向四周席卷而去,试图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但也就这样了。

  直到某个身影提着一只兔子回到旁边,他看到这边的场景,脸上似乎浮现出连自己都没能意识到的一抹惊喜,但马上就变成了不知所措。

  但莉莉却没有不知所措,原本分散的魔力顿时找到了目标,聚成连恶兽都会感到恐惧的庞大压力,向着德费特姆笼罩而来。

  女孩显然一瞬间认出了对方的面貌,被魔力推动着的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了德费特姆身前。

  “我爸爸在哪?”

  只有短短几个字的问题却如同来自深渊的讯息,自然地携带着一抹冰寒。

  德费特姆没有抵抗,顿时身体被压倒在地上。

  “谁知道呢?但也不重要了。”

  他脸上完全不随心意地显现出一副轻浮的姿态,即使他并没有这样想。

  “死人无论死在哪里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说什么?”

  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庞愈发苍白,女孩的声音如同干枯的白木枝一样。

  “我说——死人无论死在哪里都已经不重要了。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是你做的吗?”

  “你自己来猜测一下如何?”

  原本还只是聚拢的压力骤然收紧,一直无形的手立刻卡在德费特姆的脖颈上。

  “是!你!做!的!吗!”

  “……不是。”

  听到这两个字,女孩仿佛顿时失去了兴趣般,所有的压力瞬间散去,转而驱使着她向远处穿行而去。

  “站住!”

  看到女孩离开的背景,德费特姆厉喝道。

  但莉莉完全如同没听到般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你想要让你父亲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