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地下要塞十分简陋，就像是原始人居住的山洞，但依然有些东西包含着一定程度的科技含量。

　　艾菲梅尔在一台轰鸣的设备前停了下来。

　　隔音设施非常有限，它的咆哮几乎传遍了整个地道，但这些人显然早已适应了这样的嘈杂。

　　“这台机器能将海水淡化，据说是很早以前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东西，我们完全搞不懂它是怎么做到的，但现在所有人都指望它活命了。”科尔耐心地解释着，他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敌意。

　　“你们不是原住民吗？”

　　“我是在岛上出生的，但据说在我父亲那一辈，还能看到大块的陆地，后来大家没地方住，就聚集在了这里。”

　　幽魂的失控是在30年前，这种东西依托海水中特殊的化合物ξ而维持本身的存在，而海平面的上升给了它们更多的生存空间，至于属于人类的文明，至少是在这颗星球上已经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退。

　　但是，没人对他们施以援手，不如说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囚笼中的实验动物。

　　在变成如今的小女孩之前，艾菲梅尔曾经将神识覆盖了整颗星球，大概探测出如今依然生存着的人类数量大约在五万上下，对于这样一颗各方面都很平均的行星来说，这实在是太过空旷了。

　　海水阻断了他们的交流，这里只留下了一座座孤岛，前人所留下来的科技树，也彻底地淹没在了汪洋大海之中，等待着他们的，不过是灭绝的命运。

　　科尔将她带到了一个稍大的空间里稍事休息，这里有一些捡漏的石质桌椅，上面铺着毯子看起来还算干净，几个看起来比她现在的样子更加幼小的孩子用好奇的目光盯着他，但他们脸上更多的是一种茫然，长久以来封闭的生活磨平了他们的探索精神，他们的世界已经被限制在了如此狭小的空间之中，那仅存的一丝好奇已经无法作为驱动他们人生的动力。

　　几分钟后，他拿着两个烤好的，看起来像是红薯的东西回来。

　　“你来得太晚了，今天捕到的鱼已经被分完了，只剩下这些。”

　　艾菲梅尔接过自己的晚餐，感受着它们的温度。

　　她一口咬下，然后皱起了眉头。外面这层皮好像有些怪怪的，不过她还是咽了下去。

　　逐光者是不需要用嘴进食获取能量的物种，她的族人甚至大部分都不是人型的，使用这样稳定的物理形态不过是个人嗜好而已。

　　但是吃果子要剥皮，她真的没有这种常识，虽然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其中的秘密。

　　“呃......”科尔看着眼前女孩欲言又止。

　　这里的人活得很艰难，从外面来到这里的她好像并没有见过这种实物，他想说点什么，但看到她已经开始动手剥皮了，只好把话又咽了下去。

　　“地表已经没有任何作物了，甚至连一般意义上的植物都没有，这些东西是种在地下的吗？”

　　“是的，后面有专门的区域。”

　　“这些能养活这几十号人吗？”

　　“当然不能，所以我们还得去浅滩捞海草，甚至是去更远的地方捕鱼。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在白天完成，到了晚上那些东西会从海边上岸，袭击所见的每一个人。”

　　“所以这里很安全？”

　　这个青年露出了一丝苦笑，“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但那些东西似乎会尽量避免远离海水，而且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响动，它们不会注意到我们。”

　　太大的响动......

　　艾菲梅尔恍然大悟，是那台昼夜不停地运转着的机器，它的声音掩盖了大部分人类活动的声音，而那些家伙的听力似乎并没有比人类更好的样子。没想到这个必然会对人体产生不良影响的噪音居然救了他们。

　　“这里有办法看到外面的情况吗？”

　　她确实对这些原始的设施感到好奇，所以一口气问出了很多问题。

　　而科尔的耐心解答也给她留下了友善的印象。

　　作为发展到极致，早已脱离了生态链的逐光者对于低等文明是相当友善的，哪怕因为古代盟约的制约，他们更多地选择了被动观测只在必要的时候出手。在这样的环境中诞生的艾菲梅尔通常也会以相对友善的态度来对待他们，这是早已刻进灵魂深处的东西。

　　而他的配合则会让她本能地提升对于他的评价。

　　这一回，科尔考虑再三终于还是把她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里有几个观测孔，里面的潜望镜直达地表。据说这样的房间还有好几个。

　　她凑上前去，感受着视野逐渐缩小，让那些经过几次折射之后的画面映入眼帘。

　　天色已暗，荒芜的土地上看不到一个活物，世界仿佛陷入了沉寂。

　　她转身换到了另一个观测孔，这一回，她亲眼目睹了幽魂从海水中登陆的瞬间。

　　那是一个全身淡绿的人影，仔细一看很明显它明显拥有着人类女性的容貌，长发及腰，衣着破烂，艾菲梅尔想起了全息影像，她注意到了它从沙滩上走过，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幽魂摇晃着身子，漫无目的地在地面上徘徊，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幽魂上了岸，地面俨然变成了一座鬼城。

　　“别被它们的样子欺骗了，如果发现了活人，它们跑得比猎豹还快，甚至还能在天上飞。”

　　“......”

　　确实，幽魂是作为兵器被开发出来的，艾菲梅尔从电脑中知道的东西远比他多得多，但像这样通过眼睛看到它们的实体，却还是第一次。

　　她回过头来仔细观察着身边的青年，脑内立刻模拟出了可能出现的情况。

　　以人类的身体结构和强度来说，遭到这种东西的攻击的确难逃一劫，他们选择逃避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一味地逃避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当然，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

　　地面上，找不到袭击目标的幽魂并没有停下来，它们就像是不知疲倦的永动机一样重复着之前的每一个动作，在无人的废墟中转了一圈又一圈，艾菲梅尔觉得它们大概是搞不出什么事情了，于是失去了兴趣回到了之前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