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长安往事

  李心缘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根本无心分神。

  任凭僧人还没到,声音先到。

  “大唐有救了!!!!!”

  凝神聚气,李心缘心里只有一击,仅有的一击,李心缘视死如归,已经做好了和唐王同归于尽的准备。并不因为僧人的话语分心。

  瞬息之间,唐王突然暴起,庞大的身躯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全力挥动那宛若魔物的巨大手臂。

  一瞬间腥风血雨,铺面而至。纠缠扭曲的残肢组成的龙头上面,伸出了无数短促的肉芽,互相纠缠筋肉暴起,张开了它那不详的巨嘴,发出了一声亘古而来的怒吼。

  如果李心缘还是当初那个小屁孩儿,肯定已经肝胆俱裂,心神皆灭了。可是眼下的李心缘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全新全意把所有的一切托付给了下一击。

  任凭神也好,魔也罢,只要挡在我面前,我都要杀。我要亲手终结世人千年的哀苦,斩断这千年长安背负的枷锁。

  李心缘的心里的火焰蔓延全身烧的无比旺盛,这一刻他即是持剑出击之人,也是出击的那把剑。燃身之痛,远不及此刻他的决心,痛苦反而催发了他的决心。

  下一刻,唐王的龙头张口而至,李心缘全力一击似乎被吞入巨口之中那无尽的黑腔。

  李心缘只感觉到,无数冤魂怨灵化为一只只手臂想要拉扯撕碎他,一股黑雾把他重重包围起来,他在其中,仿佛置身无间地狱。

  哀嚎,痛苦,分裂,撕裂。

  李心缘仿佛在体验着这千年来,所有长安百姓的痛苦,所有命丧黑雾之下痛苦无辜的扭曲恶意。

  如果只是常人,没入这股恶意,可能只消片刻,就会失去自我,被无尽的苦与恨吞没内心。

  李心缘眼前出现的都是经历过的无穷噩梦,仿佛周围的伸手的都是被他亲手烧死,曾经可能拯救过他的人。

  李心缘的眼泪不停的滑落,火焰越降越暗,是啊,他也是这个世界的罪人。

  他为了活下去曾伤害过多少人,他有什么资格审判别人呢。

  李心缘慢慢被无数双手包裹,龙头巨嘴慢慢闭合,将李心缘完全吞入。

  是被拥抱的感觉吗?

  是吗?

  如果不曾被人温柔抱过,李心缘可能就放弃了。

  可是我还想见她,还想被拥抱,还想亲手给她做饭回报她的恩情。

  “这个腐化崩溃恶意的世界,已经伤害了太多太多人。”李心缘催动周身的火焰,将所有的周围侵袭的肢体全部烧毁。

  “逝者安息吧。”

  心意志诚,剑之所指。

  僧人好不容易跑到现场,眼见李心缘被腐尸组成的巨大龙头吞没,唐王获胜似的狂笑。

  僧人却没有伤心难过甚至害怕,反而是松了口气似的。

  从怀中取出真经,摆了个姿势开始超度唐王。

  唐王注意到真经的光芒,开始疯也似的攻击僧人。

  僧人宁死不惧,哪怕被重伤,被杀死也不停下口念真言。

  “唐王待贫僧不薄,贫僧这就豁出性命拯救唐王殿下。”

  “千年大唐基业,就请以贫僧的鲜血换回。”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

  消除宿业障,同登无上觉。”

  真经的光芒越来越盛,僧人被光芒笼罩着,唐王无法用那只罪恶腐坏的龙首攻击到僧人,相反接触到光芒的龙首开始互相攻击消解。

  唐王赶紧用另一只手狠狠的揍僧人,死死的捏住僧人脆弱的脖颈,不让他出声。

  僧人毫无畏惧,真经何须言语,大音希声,僧人以心读经。

  唐王深感不妙,头疼万分,恨不得马上杀了僧人。手下攻击越来越重。

  僧人凡人之躯,哪经得起这样的攻击。

  只是,唐王也在痛苦之间,逐渐清醒了起来。

  捏着僧人的时候,

  唐王腐坏的身躯,嘶哑的喉咙,

  用尽全力摩梭出一点点声音,

  勉强听的出一两声,

  “义。。。。义净,救救朕。”

  唐王的手却没有停,继续攻击着僧人。

  僧人口吐鲜血,眼流血泪。

  内脏骨骼俱碎,完全靠意识苦撑着诵念真经。

  僧人回想起了两千年前,唐太宗和自己商量的那个晚上。

  “开国大业,染血太多,造孽太重,请问义净法师可有为法。”

  “有为界不见无为界,无为界不见有为界,何以故?非离有为施设无为,非离无为施设有为故。”

  “咳咳。。。”唐王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陛下已经派玄奘法师西行取经了,为什么还会坐立不安,日夜不寐呢。”

  “朕。。。”唐王还没来得及说。

  “陛下应该把这份心思励精图治,为大唐百姓创造更好的生活,斯人已逝,来者可追。”

  “义净法师说的是”唐王赶紧离开了。

  “唐王不敢说的,就是无解,唐王首当其冲应该做能做的。”僧人转过头不再说话。

  唐王默默的点点头。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义净法师都愿意为唐王以命相搏,以报君恩。”

  “呜呜呜。”唐王立刻放下帝王威严回头死死的抱住义净法师大哭。”

  僧人意识越发模糊,鲜血流了一地,心中依旧在诵念真经。

  又想到了当日地府群鬼入长安,

  当时自己在讲经台上,被唐王狠狠提起。

  扔到经书前,语焉不详的开始念经。

  因为唐王当时悄悄对着他耳边说的那句:

  “活下去。”

  果然在经书周围,群鬼不侵,万物莫邪。

  僧人勉强活了下来,但是终于有一天经书变成了空白纸卷。

  僧人发了疯似的,诵念真经,或者自己背写真经,都没有用。

  僧人万念俱灰之际,开始一心求死。

  “若不能拯救大唐和唐王,不如和唐王一起死去。”

  僧人用了很多种方式自杀,可是总是在失去意识以后被人救起。

  终于又一次寻死的时候,绑住自己手脚连着着石头,从湖边跳下的时候。

  意识逐渐模糊,往事涌上心头。

  突然想起唐王说的话,还是想要拯救大唐拯救唐王。

  “求求你,救救我。”僧人在水里仅凭意识呼唤着。

  突然耳边出现了一个声音,

  “想要拯救大唐和唐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