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愿望与混沌的开端(八)

  “话说回来,神明大人的示现一旦印在凡人的心中,轻易是不会被忘却或者是掩盖的才对,即便是[混沌]出现,至多也只能让有关示现的记忆变得有些模糊,可这名少年的现状,却是完全记不起来那段记忆.....看来除了[混沌],少年身上需要我解决的还有其他问题存在呢~”

  少女轻轻撑着寺顶黄瓦,仰头望着天空中缓缓飘动的阴云自说自话。

  “[混沌]么....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正在被这种东西缠住内心了呢...要说记忆缺失的话....我好像也会时不时的感觉有一种....”

  她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些许迷惘,虽然只是一瞬,只有一丝。

  叽叽喳喳——附近林中传出几只山雀嘹亮的叫声。

  少女的有些神游天外的思绪随之回到眼前的一切。

  “是错觉吧?大概,是我被这个世界处处弥漫着的消亡气息侵蚀而导致的,得尽快解决问题,然后回到那位大人身边去才行呢~”

  ——不可能、不可能、那个人一定只是在随口乱说的!

  ——楚子奇...他怎么会死的?他好端端的没有招惹谁,更不可能去招惹那种怪物,怎么可能被袭击?!

  李潇顽翻过围墙,从层层叠高的梯田中轻盈迅敏的穿行,跃上一层又一层一人高的土壁,很快便到达学校后山健身步道的入口。

  但他没有心思去体会自己此刻这般超乎寻常的身体机能带来的兴奋与刺激,娴熟的沿着健身步道行进五十米左右,翻越栏杆,进入一条被荆棘灌木掩盖大半的上行小路。

  穿梭在这条路上时,他也丝毫不顾身上的衣服被荆棘刺划破、脸颊被划出好几道血印,他的大半思绪仍停留在那个声音刚才所讲的那番话上。

  同时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为什么会这般娴熟的找到一条健身步道以外的上山小路入口。

  ——那个一直在我心里说话的人,应该就在山顶,那么所有问题的答案,也一定就在那里!

  他越来越适应自己此刻的速度,即便是迎面突然出现一棵树,他也能恰到好处的操纵身体进行微微的倾斜,从树干旁边穿过,发现前方有位置较高,横穿小路的粗藤时,他也可以把握好距离及时起跳,在不碰到顶上树干枝丫的前提下越过障碍。

  ——快到了!山顶就在那上面!

  终于,他目之所及,被大片杂草野花和荆棘丛簇拥着的,仅能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山顶入口就在前面不远处。

  冲过入口的瞬间,李潇顽除了感受到身体的左右和头顶被植物纤细的犹如软鞭的枝叶抽过的疼痛以外,还有种很微弱的,全身每个细胞都被电击似的感觉。

  “嗯?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停下来,不解的回头看了看入口那里,身上被电的感觉还未完全消失,除此之外,内心似乎少了许多焦灼感。

  紧接着——叮铃铃~

  非常清澈,声音听上去就像宁静的水面荡起一圈一圈细腻的波纹直入人心,可以令人在一瞬间进入一种身心空灵状态的铃响从不远处传来。

  李潇顽循着声音看去——在右前方的一棵野生大榕树,大概距离地面有七、八米左右高度的粗枝上,坐着一名古代穿着的少女。

  “你终于来到这里了呢~棘手的少年,李潇顽。”

  ——好..好小的女孩啊...就像等身大的布偶一样...

  伴随着奇异铃响而出现的少女,李潇顽第一眼看到他的同时便下意识地在心里这般感慨着。

  “你想就这样一直痴痴地看着我,我个人而言没什么意见,但是如果你还打算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的话,我建议你还是抓紧时间好一些呢~”

  “抱歉抱歉抱歉...我是因为一直没见到过你这么...呃...总之,抱歉...”

  被少女这么一说,李潇顽顿时有些脸红的将目光移开到一旁的地面上,颇为慌张地想要解释,却及时察觉到自己的说辞可能会导致气氛更为尴尬,索性便一个劲的只说抱歉二字。

  但他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

  ——诶?这个慵懒十足的声音和似笑非笑的语气.....

  他当即就把树上的少女与自己刚才一路跑来时,一直在自己心里与自己对话,给自己指引方向的那个声音联想到一起。

  “难道说....你...你该不会就是...”

  他缓缓抬起头,重新看向树上坐着的那名少女,实在是有些难以将那个声音的主人和眼前这个女孩想成是一个人,但恐怕真相就是如此。

  “你似乎很难接受,能指引你避开那家伙的攻击,提升你的身体机能,将你一路带到这里来的人,就是我这么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对吧?”

  少女说到对自己的称谓那里时,有些欲言又止的顿了顿,然后直接省略过去。

  “确实有点难以接受啊,救了我的人居然是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女孩,这一点比起我遇到那种怪物这件事更让我难以接受....”

  “话说回来~”

  “啊?”

  “你身上的[混沌]似乎比起你在学校的时候,变得更多了呢~这期间你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听她这样说,李潇顽下意识的低头打量一番自己身上,有用右手把能摸到的身体所有部位统统摸了一遍,却没摸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混沌]到底是什么?你已经提起好几遍了,我的那位挚友说的可跟你——”

  记忆随着话语而触及到了方才在山下听到的那个消息。

  李潇顽整个人随即愣住了,所有焦躁不安的情绪随之重新升起。

  “看来你拥有独特的体质呢~我的清净结界也只是能暂时将你的负面情绪屏蔽而不能根除。”

  “谁管你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啊?!你刚才说楚子奇他死了,是胡说的吧?为的只是想让我尽快赶上来,好达到你的某种目的,对吧?!”

  “胡说?不可能的,我的存在形式不会允许我做出这种荒唐的行为呢~你的那位挚友,此时此刻,确实已经完全的死亡了。”

  听到这里,李潇顽心中有如重锤猛砸般的咯噔一下,脑袋里充斥着嗡嗡声与一片空白。

  即便他百般不愿意相信,但是就眼下的状况而言,这些接二连三出现在他身边,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超出这个世界的常识太多太多的事件、现象,早已经替他得出了确切的结论——

  这名少女所说的话,基本不会有假。

  那么相对应的,他唯一的挚友,楚子奇,确实已经遭遇怪物的袭击,死亡了。

  两行眼泪顷刻便从眼角滑落下来,无声的悲伤氛围不断从他的周身缓缓扩散着。

  窸窸窣窣——啪嚓——啪嚓——

  李潇顽背后较远的树林下面,开始发出急促的声音,就像有人在快速的奔跑,踩过许多枯枝枯叶。

  “看样子那家伙也已经找过来了呢~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少女看着李潇顽,脸上浮现着对他接下来的举动饶有兴趣的微笑向他问着。

  只见李潇顽用右手使劲抹去眼泪,看了看身后,然后用带有恨意的眼神瞪了一眼树上的她,紧接着便一言不发的朝着山顶上开阔的地带跑了起来。

  看着他奔走的背影,少女发出两声清苦的、懒懒的笑声。

  “哈哈,看来是在心里将同伴的死亡归咎于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