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帘的后面是一条狭窄的长走道，而到了尽头，铁门前坐着的看门人看见416和捷娜两人手中的“滋滋滋滋酒”后，沉默地推开了铁门，让他俩进去了。

　　而铁门后，俨然是另一个世界。

　　比外面的酒吧还要嘈杂两倍，混乱五倍，肮脏十倍。

　　暴力一百倍。1

　　所有的暴力都集中在中间的擂台上。

　　这个只有五米乘五米，用铁链而不是安全的弹性围绳圈起来的比赛场地比天堂时代最后一次现实搏击的擂台还要小一圈。而地面也不是具备缓冲性能的铺垫，而是坚实的水泥地。

　　两个男人就在这么一个场所里，疯狂地相互咆哮，撕打。416不太想评价他们战斗的“技巧”。但他确实联想到了在天堂时代落幕的体育节目，好像叫职业摔角，简称WWE还是什么的。

　　那个节目以极度浮夸，表演性质远大于实战意义的搏击闻名，但最终由于虚拟场景的全面应用而落幕。

　　不过特派员的搏击参考课程里依旧有WWE的一份——这个节目为特派员贡献了最扎实的受身技术。毕竟，没有过硬的受身技术，是参加不了三米高的擂台上摔下去这种危险表演的。

　　就416看到的场上这两个男人激烈的互殴，他实在不好对其中的真实性下判断。

　　然而周围的观众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扁他！”“扁他！”疯狂的呐喊声在周围此起彼伏。那批最狂热的，挤在最前面的观众几乎要把手伸进铁链里。而裁判——如果有的话，对他们可能受到的意外伤害毫不在意。

　　“干死他，我可是全副身家压了你赢的！海狼！”“加注！荷官，现在还能加注吗！？”还有更多的观众挥舞着手里的纸币和铜冠。金钱永远是暴力的最佳搭档。

　　而穿着暴露的，脸上永远带着职业微笑的荷官穿行在这些狂热的观众边上，收下他们的钱，记下他们的名字和赌注。她们身上能露的基本都露得差不多了。不能露的大概也快……毕竟，性是暴力的另一个最佳拍档。

　　416将视线从搏击台上收回来。搏击台外面的一圈是一张张肮脏的小圆桌围成的环形吧台，一级级升高，让那些愿意掏一点小钱换个坐位的人，能在桌子上边享用酒精和尼古丁，边观赏打斗，又不会影响下注和呐喊的热情。

　　再往外，离那圈环形的桌子更远一些的，是悬空的二楼观众席。

　　那是属于最上等的观众。那上面是和一楼截然不同的精致装潢。昏暗的灯光足以照明，又不会妨碍观赏下面的比赛。四十五度角的玻璃幕墙阻挡了一楼的噪音，又不会阻碍擂台上的战斗和惨叫。一间独立的吧台和几位显然素质更高，穿得也相对不那么暴露但优雅翻倍的荷官专门为上面的贵宾们服务。

　　而就坐于二楼的贵宾们，穿着打扮也显然和一楼的观众有着天壤之别，许多人穿的是礼服和西装，优雅的表情和动作仿佛在欣赏一场歌剧而不是野蛮的搏击。416很确定还在其中看见了几张熟面孔，这两天他在自由港中心区看到的。

　　但都不是他要找的人。也不可能。那上面注定不会属于416此行的目标。

　　416的视线回到了自己的周围，一楼的外环，他又发现了另外几个熟悉的身影——主要是他们标志性的莫西干发型。

　　是在那个老兵的农庄处遭遇的几个混混。他们正围坐在一张小桌边，正在忙不迭地喝酒，议论战况，堆在他们面前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以及从他们的表情看，他们今晚的运气不太好。

　　而在他们隔壁的桌子上，就是——

　　“在那儿。我们一路跟着的那个船卫！”就在416刚刚通过视线确认莫西干们隔壁的那张桌上，形单影只地坐着的某个身影就是那个监视议长的船卫时，捷娜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她微小的声音几乎被周围的嘈杂呐喊埋没，但416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并且微微吃了一惊。

　　算上确认和说话的时间，这意味着捷娜比他还更早发现了这个船卫。什么观察环境和发现意外的“熟人”这种都不能成为416会慢一拍的借口。

　　同时也表明，捷娜对目标极其专注，没有被任何其他情况分心。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她死死盯着那个船卫，紧张地问着416。

　　416拉着她侧过身——虽然这环境下不太会有人去留意捷娜的异常表现。

　　“不用着急。”416告诉捷娜。但捷娜显然没有416的听力。她垫着脚尖，努力把耳朵往416嘴边靠。

　　“不用着急，我们先坐一会儿。”416又在她的耳边说了一遍，然后拉着她在边上找一张空桌子坐下来。同样兼职女侍的一位荷官立即走了过来，丝毫不顾捷娜的存在，在416面前搔首弄姿，询问他们要点些啥。416向她展示了桌子上的“滋滋滋滋酒”。但荷官摇摇头，表示在这里得重新点饮料。

　　416比了个OK的手势，将一枚铜冠弹到了她的手上，点了两杯“随便”。她兴高采烈地收下铜冠，对着416抛出一个飞吻，完全无视了捷娜快翻上天的白眼。

　　过一会儿，荷官将416点的“随便”端了上来。就是两杯加冰的甜麦酒。416保守估计那枚铜冠至少可以换十杯这种货色。

　　“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干什么？”捷娜板着脸问道。“该不会是要等到这里收场，再一路跟着那家伙出去吧？”

　　“不用那么久。我们是来钓鱼的。”416抿了一口麦酒，深深地怀念起山湾的朗姆可乐。

　　“钓鱼？”捷娜对416的比喻完全摸不着头脑。

　　416看向不远处的那个船卫，他正端着酒杯，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的搏斗，时不时摇摇头，表情随着场上局势的变化而变化。

　　“对，钓鱼——”416的话音还未落，周围突然爆出一阵狂呼声。

　　搏击台上的胜负看来已经见了分晓。416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目睹胜利者将昏迷不醒，浑身浴血的对手高高举起，像在炫耀自己的力量一般

　　——然后在一声或许是象征胜利的狂啸，但听起来也很像是语言功能返祖的咆哮中，将对手用力丢出了擂台外。

　　那具不省人事的身体像一滩烂肉一样重重落在台外，一动不动。

　　没有任何人去关心他的伤势和是否还有生命迹象。所有人都在呐喊着胜者的名字：“海狼！”“海狼！”“海狼！”

　　也有垂头丧气，显然是下错赌注的人不住地咒骂着。但他们的声音和意见完全被埋没在显然数量更多的赢家里。

　　在这些杂乱而狂热的声音当中，捷娜的冷笑和评价在416耳中格外清晰。

　　“就这？”捷娜毫不掩饰着语气里的不屑。“大公的角斗士跟假人训练都比这激烈。”但大公这个词说出来后，她的脸突然又变得冰冷起来。

　　416知道怎么缓解她的情绪。她数出二十枚铜冠，放在捷娜的面前。

　　“就这。”他用轻快的语气说道。“一会儿押我赢。”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