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树海与鸽子

  【若山区·树海】

  诹坊内佑一按照约定驱车来到了树海的指定地点。

  梶柊真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人呢?”

  “在后备箱里面。”诹坊内回答。

  不久之前,诹坊内找到了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的角户円,并从背后击晕了他,然后把他塞进汽车的后备箱里运了过来。

  打开后备箱,梶看到角户被五花大绑地蜷缩在里面,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

  “活干的挺利索。”

  “你想怎么样?”

  “诹坊内警部补,我想你应该不希望让自己是黑警的事情暴露吧?”梶柊真冷哼一声,把昏迷的角户从后备箱里拖了出来。“你想想,如果他醒了,他会把你怎么样?”

  一语点醒梦中人。这其中的道理异常的简单,角户如果活着,肯定会想办法杀了诹坊内——或者干脆,把诹坊内是黑警的情况匿名报告给警方。这个时候,无论再怎么补救,诹坊内都死定了。现在的诹坊内犹如缠网之鱼,除了听梶的话,他没有别的选择。

  角户必须死。

  诹坊内也清楚这一点。

  既然双方都有这样的想法,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跟我来吧。”

  诹坊内拖着昏迷的角户,跟上了梶柊真的步伐,走进深林之间。对于诹坊内来说,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赌一把。赌面前的青年还要用自己,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风过林间,树影婆娑。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枝叶抖动的声音犹如落在水面上的水滴,迅速向四周围散开。沙沙声被无限的放大,重复下去。让这片密林变得格外恐怖。

  走到密林深处。诹坊内看见一个叛逆少女站在一个挖好的坑旁,对着青年点了点头。

  诹坊内将昏迷的角户拉到土坑旁,这才发现,土坑里面,还有一具被白色塑封袋包裹住的尸体。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诹坊内站起身体。

  “之后怎么做?”

  “把他踢下去吧。”

  诹坊内咽了一口吐沫。

  他不知道坑里面的那个人是谁,他只想知道,这也会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么?

  诹坊内看向那位女性。才发现她的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告诉我,诹坊内警部补,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一个坏人的。”

  “你......说什么?”

  还处于惊吓状态的诹坊内什么都没听到。

  “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一个坏人的?”

  “这个重要么?”

  梶柊真点了点头。

  “——当我一觉醒来发现,我做了这么多年警察,每天都在为了保护别人的生命而拿自己的命冒险,但是辛辛苦苦一年,还不如一个政客一个小时挣得多的时候。”诹坊内看向梶柊真,“我就想,我还有个儿子,我不能让他像我一样成了一个废物。所以我就加入了黑警。”

  梶柊真点了点头。一片黑暗之中,诹坊内也没有办法看清他的表情。

  是匪夷,还是鄙视,亦或是认可。

  沉默,让诹坊内胆战心惊。

  倏地——

  “宝贝儿~把他带出去吧,我和这位角户有点事情要清算。”诹坊内看到少年向那位短发少女轻声唤道。

  “啧。”不满的咂嘴声,但是那个女孩儿并没有多说什么,“走。”

  诹坊内悬在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了,似乎青年并没有打算杀掉自己。

  闲杂人等走后,梶柊真带上黑色的手套。拿起插在土堆里的铁锹,重重地拍了拍角户的脸。“混蛋,该上路了。”

  被冰冷的钢铁激醒,瘦男人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深坑之中,一个黑糊糊的影子正站在土坑旁,仿佛一个正待索命的恶魔。尝试性地挣扎了几下,角户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绳子牢牢地捆住,动弹不得。

  底下这是什么啊一直在响。

  角户看向自己的身下。

  “卧槽。”

  一具尸体,张大了嘴巴,躺在塑料之中。

  这个场景如同恐怖片一般骇人,吓得角户差点尿了出来。

  他是想杀我!

  回想起当时——是诹坊内从自己的背后袭击了自己!

  “诹、诹坊内!你想干什么!”

  难道是为了杀自己灭口?这确实很有可能。

  “你放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拜托了!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放了我吧。”

  那个黑影不为所动。

  他抬着头,似乎是想从林叶之间看到夜幕中的星辰。

  “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肯放我走!我的钱都给你!”

  “可真是凄惨啊。”

  不是诹坊內的声音,这个声音听起来,相当的年轻。这么一看,体型也不胖,十分匀称。

  “你不是诹坊内,你是什么人!诹坊内呢!”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里拿着铁锹,而你在坑里面躺着。”那人的声音冷冽如冰,让角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闹着玩儿。“今天是你祭日的第一天,所以,我可以告诉你,诹坊内已经死了。”

  诹坊内死了......

  “——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说,都可以。”

  “你的上线是谁?”

  “什、什么上线?”

  梶柊真没有回答,走到土堆旁,一铲子一铲子把一层厚厚的土铲进深坑。冰凉的泥土盖在了角户的身上和脸上,也许泥土的芳香刺激到了他的大脑,他止不住地惨叫着。

  “别别别,我说,我说。”

  梶柊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我们不会直接面对面联系,所以我不清楚他具体的身份,一般我们都是用手机,特别的手机,用完一次就扔。他通过那个联系我们。”

  “手机呢?”

  “扔了啊。”

  又是几铲泥土。

  “等!等一下我还没说完!”

  梶柊真不耐烦地将铲子插在土里,继续听下去。

  “但是,有一次重要的行动,我偷偷地看到了他。”

  “什么?你看到他了?”

  “我看到他了!但是只看到了背影——因为一旦我被发现,我就会被杀掉——但是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他。”到了关键时刻,角户突然不说话了。

  “你是说,还是不说?”

  “我说了,能放我走么?”

  “啧。”梶刚准备动铲子,角户慌慌张张地继续说道。

  “我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他,他穿着交通部的服装。”

  “交通部?”

  “绝对没错,绝对是交通部才会穿的衣服!”

  “你确定那是你的上线?”梶柊真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

  “绝对是真的,我对,我拿我的性命担保——那次行动,是由他直接牵头的行动,而他也确实出现了!我是出于好奇,所以才在现场附近看到他的!绝对是真的。”

  “好,我相信你——第二个问题。”梶柊真说道,“你还知道你们组织的同伙么?”

  “不,不知道——除了我们这个队伍,诹坊内佑一,本田进,柳崎和夫,就只剩下我的上线,我接触不到其他人。”

  “哼,想来也是。”梶顿了一下,“第三个问题——”

  “——谁是那只‘鸽子(はと)?’”

  “鸽子?什么鸽子?”

  “你忘了装傻的后果了么?你是黑警中的一员,你肯定听说过那个代号叫‘鸽子’的人。”

  “不,不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鸽子?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那该死的组织的代号,你们不以代号相称么?谁是他妈的鸽子!”

  “什、什么代号?我们就没有代号!一个代号都没有!”角户也急了,他可不想这么不清不楚的就交代在这里。“真没有!”

  “呵......”梶柊真紧咬牙关。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却触了霉头......

  “最后一个问题。”梶柊真本来不打算问这个问题,但是,总有什么事情逼着他吐出来,“有藤光。”

  “有藤光?”角户瞬间明白了,他的表情扭曲了起来,“你——你是他哥哥对吧?”

  “......”梶柊真将铁锹插在土堆之上,静静地看着坑里的东西。

  “原来是你——”角户狂笑出来,轻蔑地笑容触动了梶心里的某样东西。

  “喂,小子,你把我放走了,我绝对不会再骚扰你的家人了。”

  梶从腰间抽出手枪,上膛。

  “怎么,你小子还要杀了我?哈哈哈,开枪啊!”

  从刚才的敬畏,到了现在的轻蔑。或者说,是明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才会进行如此疯狂的挑衅。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对你妹做了点什么?”

  梶端起手枪,对准了坑里的杂碎。

  “你是知道了才来复仇的对吧?哈哈哈——真是抱歉呢。”他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你妹妹她很软......”

  “——呯”

  梶对着男人扣动了扳机。

  “——呯”

  又是一枪

  “——呯”

  “——呯”

  ......

  密林深处传来了十六声枪响。

  之后便是一片寂静。

  心急入夏的虫子发出“铃铃”的叫声,入夜的密林多了一份凉意,一阵带有血腥味的凉风吹过树林。

  不久,梶柊真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视线内。

  “诹坊内警部补。”青年走到警部补的面前,将手枪交给了他,“不好意思,一着急全打空了。”

  诹坊内犹豫了一下,然后接过手枪。

  “尸体就拜托你处理了。”青年拍了拍诹坊内的肩膀,“虽然留了你一命,但是以后要多多麻烦你了,警官先生。”

  说完,梶柊真和青影真由子一起走进黑色的皇冠车内,驶离了树海。

  目送他们离开的诹坊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手枪收进腰间,重新走向那个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