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安抚之声

  防火男也没想到,蕾娜大人的精神会那么强悍。

  通常来说另一个人进入睡眠后,自我意识极度渺小的情况下很难去主导梦境的走向,不说控制事件的发生,就连基本的思考都会变得异常困难。

  可是蕾娜大人不仅准确的对自己的行为作出反应,甚至还想走下来接近自己。

  这简单的两部,在梦中难如登天。

  这一切都说明,蕾娜的精神力极为强大,强大到在梦中也可以与现实一样思考。

  只不过她在梦里认不出防火男。

  但现在醒了,可就不一定了。

  “朕的江山没了?!”蕾娜面有菜色,难以置信的看着变得反差及大的场景。明明上一秒还是金光灿烂的亭台楼阁,怎么现在变成了蛛网遍布,还散发着霉味的简陋房室?

  “哎哟,钱窜!”

  蕾娜一低头,就看到了一只长着无数细长腿的虫子爬到了床底下,吓得她蹦下了床。

  这一吓,倒是把她迷糊的脑袋吓清醒了,只见蕾娜整理整理头发,看着身上衣服在昨日被狼爪弄出的刮痕,心中悲愤。

  “唉,我怎么就没穿越到一个科技世界,难啊!”

  蕾娜刚来这个世界那会,一度对洗澡以及解手的事情感到绝望。

  具体怎么个绝望法,蕾娜想都不敢去想。

  她发誓以后自己得势,必须要搞出冲水马桶和下水道。

  “大人,早安。”防火男的声音自蕾娜身后传来。

  蕾娜这才发现,对方原来一直都蹲在床尾,刚刚自己都没发现他。

  “你,你是不是给我按摩了一整夜啊?”

  “并没有,在您入睡后,我便坐在门口防止,还有什么意外发生。”

  “你真不累啊?”

  “不累。”

  “那你不无聊吗?”

  “呵呵。”防火男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她。

  “行吧。”蕾娜觉得对方挺悲哀的,活着就和机器一样,就为了服侍传火人找逆熵。

  如果自己能尽快找到逆熵,想必他也能快点休息吧。

  蕾娜想到,然后船上外套和帽子,准备和防火男一起出去。

  当靠近防火男时,那十分醒目的头箍让蕾娜想到了什么。

  随着她目视着对方紧致的脸,似乎还闻到了一些并不存在的芳香,让她一时间有些难以呼吸,问:

  “那个,你会跳舞吗?”

  她当然知道梦里的不是真的,但她还是这么问了。难以想象如此人儿翩翩起舞是一幅怎样的景象,是否真就如同梦中那般英姿飒爽,毫不似此般柔弱。

  “大人,我不会。”出乎预料的,防火男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不会?”蕾娜感觉十分奇怪。

  哪怕她不看防火男跳舞,那以前的传火者难道不会看吗?防火男总归应该是会跳舞的。

  “大人,我不会欺骗传火者。我的确不会吗。”防火男低着头,做出一副把神态放得很低的样子,解答着蕾娜的疑惑:

  “每一批传火者都会相隔数百年,而上一次让我跳舞为之取乐的传火者已经遥远到我也记不清的程度,故而,我便也忘记了如何跳舞来取悦您。”

  无尽的岁月,总会让人忘掉一些事情,更不要说是跳舞这种事情。

  防火男的解释让蕾娜心中释然,但也有失望。

  防火男自然是察觉到了。

  “大人,您想看么?我可以去学。”

  “不用,别那么累,我没那么矫情。”蕾娜拉不下那个脸让对方特意为自己学跳舞,搞得两个人已经是什么关系一样。

  这未免可能会掉防火男的好感,防火男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目前唯一一个亲近的人,她不敢要求对方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大人,请。”防火男不再多作答,跟在蕾娜身后下了楼。

  一出门,就听到了一声声哭泣。

  原来是那些亚楠的镇民正在尤瑟夫卡的面前失声痛哭,他们有老有少,无一不面容憔悴。

  血月让很多人变成了怪物,前一天还生活如常的人,今晚一过便与家人天人永别。

  亚楠有着很充分的应对血月的知识,在家中若是有人被血月所影响,那么他便会痴呆的走出房门。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此刻只能放任亲人离开,否则若是让他在屋内发生异变,只恐全家遭殃。

  也因此,许多男女老少亲眼见到自己的父母或孩童走出家门,杳无音讯。

  “唉……”尤瑟夫卡明显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了,她除了哀叹什么都做不了。

  索性,这一次哪怕人们变成了怪物,也都被尽数斩杀,并且堆放在了这里给各户人家进行辨认,可谓死要见尸。

  哪怕是变成狼人,五官也依然会保持原本的特征,身上若是有刺青便更加好认。果不其然,就有不少人认出了自己的家人朋友。

  “医生,你没事吧?”

  有不少人很关心尤瑟夫卡,因为这些狼人都死在了她家门口,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尤瑟夫卡是受亚楠镇民爱戴的医生,他们都很关心她。

  “各位,我没事。”尤瑟夫卡看上去连脸都没洗,更别谈梳妆,素颜的她更显疲惫,似乎好几晚都没睡似的。

  这些来者甚至都没问她的妹妹如何,因为没人关心伊米夫卡。

  反而是从尤瑟夫卡身后出来的蕾娜和防火男,引起了人群一阵骚动。

  人们都对这个身材高大头戴古怪头箍的男子十分熟悉,而对于蕾娜,虽然有人昨日在街上见到过她,但此刻蕾娜身着猎人样子的服饰,寻常人难以一眼辨别。

  所以话头都集中在了防火男身上。

  人们议论纷纷,神情十分复杂。防火男是一名外地来者没错,但在此地生活的几年与人为善,人缘不错,加之外貌别具一格,使得人们都认得他。

  他们讨论的,无非就是人们觉得他一个人住在山间,昨日血月凶多吉少,还以为他人已死,却不料在此地出现。

  他身边的蕾娜很快也变成了话题的焦点。

  “是猎人?”

  “竟然是猎人,他们不是都被教会安排到镇中心戒备了么?”

  “或许不是教会的猎人。”

  “可是她的打扮分明就是咱们这的猎人的。”

  “这人好面生,是教会从外地招来的么?”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一边不忘搜寻自己亲人的尸骸。

  或许是有蕾娜这个扮成猎人的存在,在场的人们变得有秩序的多,不管是敬畏也好是尊重也罢,嘈杂的声音小了不少。

  防火男看到蕾娜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悲凉或者复杂,显然她并没有把眼前的情况放在心上。

  蕾娜可以做如此态度,是因为她甚至都不是这方世界的人,这些变为野兽的人要害自己等,所以蕾娜可以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也不会有任何惋惜。

  可是这些普通人并不能如此。

  治愈教会一看到今日是血月,便紧急召集了所有隶属于教会的猎人赶往教会周围戒备,这也是昨晚镇上根本没有猎人出现的原因。

  且那血月太过恐怖,受其照耀下的野兽都会比平时更加狂暴,即便是技艺高超的猎人,在大晚上哪怕抱团行动也凶险无比。

  故而,只能让居民们紧锁门窗,战战兢兢的度过一夜,等待白天再来肃清整个城镇的怪物。

  因此,这些可怜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去却无可奈何,悲痛淹没了他们,却又毫无办法,不知找谁发泄。

  或许极度排斥外地人,是他们的一种自我安慰。

  防火男走上前去,与尤瑟夫卡并列而站,以自己的身姿居高临下的看着啜泣的人们,然后张开了口。

  虽然没有严格的统计,但是根据防火男自己的经验来判断,情绪极其不稳定的人,更容易在某些时候变异为怪物。

  防火男的喉咙蠕动着,震动出一节又一节婉转的音符。他没有唱出任何明确的词语,但从最终刚发出的音律好像一种不经学习就能明白的语言,搅拌入在场几乎能凝成一片汪洋的悲伤。

  人们的啜泣越发剧烈,随着防火男沉重的歌声达到高峰,哭声便戛然而止,每个人抽泣的拥抱住了满是毛发,化为狼形的亲人尸首,在脑内回忆起了过去的酸甜苦辣。

  一如火山喷发后的沉寂,人们的悲伤之水被用于黏合差一点崩溃的心中城墙。

  那层层包裹之下,是代表着理智,人性的脆弱,若是被痛苦淹没,每个人都可能是下一次血月的受害者。

  尤瑟夫卡难受着,她看到过很多类似的场景,但仍然难以做到像妹妹那般麻木。

  她有些想倾诉,对着面前这个男人,说出自己的一些苦楚。

  然而……

  “防火男,你知道么,我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