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木舟船边相谈的兄妹二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然而宋蒙此刻紧紧的拉着妹妹的手,神色凝重,似乎是在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天云沉和马宇则是坐在不远处的一根木头上歇息。
烈阳当空,貌似快入了夏,岸边也没个乘凉的地方,倒是显得有些热。
就在此时,兄妹二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相互点了点头,随即朝着这边走来。
马宇见状扔掉了烟头,重新扛起了狙击枪,准备启程。天云沉也是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伸了个懒腰。
然而当两人迎上前去的时候,兄妹二人突然停在了天云沉的面前,面容认真,一言不发。
这一幕倒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天云沉好奇的问道。
不过话音刚落,便看到宋蒙拉着妹妹一起猛地跪在了天云沉的面前,而且是双膝下跪,没有尊严可言。
这还是那个成天看自己不顺眼的宋蒙吗?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产生这么大的变化,不惜在一个盛国通缉犯面前下跪,实属让人不能理解。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天云沉眉头微皱,对两人莫名的举动有些愠怒。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如果只是为了感激自己救了他妹妹,也没必要如此作态。
殊不知,这已经不是宋蒙第一次下跪求人了,第一次,则是在老渔农家里,寻求丹药。
可以说,这两个月来,宋蒙经历了生离死别,逐渐放下了所谓的自尊,相较以往来说,深知实力弱小的无能为力,逐渐变得成熟起来。
不过就算天云沉如何搀扶,宋蒙依然长跪不起,就连宋菲也是莫名其妙的一同跪在地上,实在让他有些难为情。
忽然,宋蒙郑重的开了口,并将头叩在了沙地里。
“天掌门,还请您收我兄妹二人为徒,加入天道宗!”
“天掌门,还请收我们为徒!”宋菲附和道,同样将头叩了下去。
此言一出,不光是天云沉内心震惊,就连一旁的马宇都是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要知道这可是在盛国,是武者国度,别人躲着道家还来不及呢,竟然还有人想要拜入道门。莫不是这兄妹俩受了打击脑子坏了吧。
然而天云沉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甚至在心里还有一丝触动。
他想要为道宗正名,更想要光复道宗,只是没料到这个节骨眼,竟然会有人冒着杀头的危险,与他为伍。
而且,似乎这是宋蒙第一次用敬畏的称呼叫他天掌门,不仅如此,就连宋菲也改了口,称呼他为掌门。
这种陌生的疏离感,让他很不自在。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云沉声音冷漠,虽然他很欣慰兄妹二人有这种想法,但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强大到能保护他们。一旦与道门牵扯过深,他们必死无疑。所以天云沉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外人,说服自己的理由。
下一刻,只听宋蒙长长的叹息一声,正色说到:“事到如今,我兄妹二人已经不想再去隐瞒。其实我们并非大焦镇的人,也并非宋姓。”
这个答案天云沉很早之前就猜到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询问。
宋龙接着说:“我们的真实身份,则是前朝仁帝之后,我叫仁蒙,仁雍的嫡长子。在我出生的一年以后,母后便再度诞下一女,就是我的妹妹,仁菲。”
这个信息量太过巨大,导致一旁的马宇一个踉跄坐回到那根木头之上,杵着枪管久久不能平静。
天云沉也是睁大了双眼,他曾想过兄妹俩出生不凡,非富即贵。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前朝的太子和公主。
想来也是可笑,本以为自己道士的身份已经凶险至极。倘若要是被当今圣上知道前朝皇帝的后人还存活于世,这两兄妹的处境和下场。恐怕比起自己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呵呵……呵呵呵呵。”
天云沉笑了,笑声中却充满着苦涩。
“完了,大哥也疯了。”马宇见状不由得在一旁小声嘀咕着,想来是认为天云沉受不了这个真相的打击,已经神志不清了。
直到今时今刻,天云沉才开始明白当初韩奕离别时,口中所说的命运是何意思。
“历代更替,讲究名正言顺……”
这个名顺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要说给百姓听的。
“韩奕,你让我来南城碰碰运气,就是算到了我有这一劫吗?”
天云沉自顾自的嘟囔着,都是些马宇听不懂的话,这更加让他认定了这位大哥病入膏肓了。
“仁蒙,仁菲,当真是好名字。但为何你二人不入武修,反而想入道门呢?”
天云沉声色俱厉,似是在质问二人的答案。
仁蒙并不打算说谎欺骗,因为他是真心想要拜入道门。
“实不相瞒,我兄妹二人本该被盛帝软禁在宫中,是巫娘占卜出了未来,说我们今后会在南方一片废土之地遇到一位道士,其道为天生凶相,所过之处多灾多难。但恰恰是他会引领我们重返皇宫,为父皇沉冤朝雪,还天下一个真相!故而才让上官岑带着幼时的我兄妹二人逃出了皇宫。”
这番话透露了太多关键的信息,饶是天云沉都忍不住在心中连连惊叹。
首先是推演术,阴阳术,占卜术并称为天下三大玄术,推演术的顶尖代表便是南州韩家的五绝技奇兵术,阴阳术在东州的阴阳世家,而仁蒙口中的巫娘,应该就是占卜术的传人吧。
占卜出来的结果,废土之地自然便是这妖祸后受到污染的大焦山。道生凶相,没有谁比天云沉再清楚自己的经历了。
而后面的引领他们兄妹重返皇宫,恰巧顺了自己想要入崇武门,为道宗正名的意。
道士是盛国余孽,是罪犯,无论以什么样的手段都无法登堂入室,更不可能任由其闯入盛国皇宫。
但要是借助了前朝太子和公主的名号,那就另当别论了。
恐怕这才是韩奕要告诉他的,想要接触到真相,就要让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行为合理合法化,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而非是空有一腔热血,举旗宣告心中大义,即便最终为道家一脉平反,也得不到世人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