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猎人维纳迪
雷克希尔·维纳迪（Venandi）
在看见看台上那张人脸的一瞬间，德费特姆原本还有些轻松的心情已经被完全冻结了。即使只是能微微看见模糊的五官，他也绝对不会看错对方的身份。因为即使是在几乎能让他记住每个人的教国中，对方也是能让他更为清晰地牢记的人物——比起一名大主教更像是猎人或是猎犬一样的角色。
事实上对面也的确拥有着这样的称号，猎人维纳迪——像是最坚定的追猎者一样，永远在不知疲倦地追踪着教廷的仇敌。
而在这个足有七十岁的猎人眼中，自己这张面孔恐怕也不会被忘记。因为被对方追踪过的仇敌当然也包括阿米库斯与德费特姆自己。而被“永远不知疲倦”这样的词汇来形容的猎人，号称拥有神所赐予的智慧的维纳迪拥有绝对的记忆力，绝不会忘记任何事情。
虽说因为阿米库斯已经死去的原因这二十年间对方并没有再针对自己，但在又一代诗人于附近逃亡的现在，维纳迪有充分的动机拦下自己检查。
但现在应该怎么做？
立刻掉转马车离开？
自己都可以看到对方的面孔了，如果现在调转马车，哨塔上站岗的士兵怎么会注意不到？拿到要寄希望于士兵不会向维纳迪报告？别开玩笑了，那些站得笔直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民兵，分明是来自教国的军团士兵。指望这些家伙有些疏漏？
装作无事继续前进？
等到达小镇设置的哨卡时，车厢里那个女孩恐怕就会被发现。
如果遮住脸孔呢？
这种时候出现的蒙面之人肯定会被拦下。
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德费特姆触电般微微低下头，只敢用余光注意对方目光的朝向，一边僵硬地握紧缰绳，任由马匹随着时间流逝继续前行。
双眼几乎快要瞪出眼眶，瞳孔却缩成了针孔大小。裸露在外的脖颈与半截小臂上，青筋暴起如同蜿蜒的蛇，德费特姆只感觉自己的呼吸声也显得越发沉重。
“怎么了？”
女孩纤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莉莉一手抚在脸上，感受着面具带来的幽邃之感。她听到了马车前传来的沉重呼吸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股灾厄的力量的缘故，她的各方面感觉似乎也更加灵敏了一些。
“……准备好。”
德费特姆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含糊不清的几个字，他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哨塔顶端的仇敌身上。
“什么？”
注意到德费特姆如同从喉咙深处冒出的声音，女孩疑惑地发出轻声询问。
“准备……”
德费特姆深呼出一口气，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继续向前行驶唯有车毁人亡的下场——若是其他的罪责被抓住还会有回旋的余地，但若是诗人只会被当场处决。
自己只剩下唯一的选择，哪怕同样会被发现，但起码可能会有一丝生机。
“追备好保护自己！”
右手猛然用力拉扯缰绳，力量顺着缰绳让马匹发出稍有些痛苦的“唏律律”叫声。马车如同沿着一根轴划了个优美的弧线，立时向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
哨塔之上，原本正在与身边的圣教军士兵交谈的猎人维纳迪动作一顿，而后便转过头，看向那辆驶离的马车。
“神保佑我们不被贼人欺骗。”
如同祈祷一样咒文念出，维纳迪的双眼中透出明亮的光辉。眼前的景象转为它三分钟前应有的样子——向着黑水镇行驶而来的马车以及马车上的人。
干瘦的面容上显露出一个有些癫狂扭曲的笑容，维纳迪拍了拍身边士兵的肩膀。
“带领士兵来寻找我，神保佑我发现了一个可耻的余孽。”
说罢没有在意士兵的反应，便一翻身越过哨塔的边缘。
“我传颂神的意志，被允许与祂一同翱翔。”
话音落下，维纳迪周身闪烁起金色的光芒，如同天陨彗星、离弦之箭划过天空。
“该死！”
德费特姆发出一声咒骂，即使不用回过头，没有施法能力的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后那股熟悉的波动。与德费特姆一同四处逃窜时，同样的能力他们面对过至少近百次。
“坐稳！”
手掌轻轻一晃，又是一张卷轴出现在手中。德费特姆大喊着提醒女孩，一把将手中本该很坚韧的卷轴碾碎。
无形的天青色能量顿时从卷轴的残骸之中溢出，化作流风包裹住马匹与整辆马车。原本就已经在马匹的狂奔之下高速前进的马车立刻显出了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出漫天的尘土。
德费特姆却没有就此停下动作，不断碾碎一张又一张的卷轴。
“天风之御！”
“流风壁！”
“潜踪卷！”
“幻影迷雾！”
一时之间，五颜六色的光芒从马车周围爆发开来，流风、绘卷、厚重的迷雾夹杂着各色的景象化作膨胀的海市蜃楼般一同覆盖了一大片天空，只留下马车前方三米高一下的空间能够看清。
然而德费特姆的心中却没有感觉到一点轻松，仍然满脸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三秒后，伴随着一声厉响，一把由光汇聚而成的利刃从右前方自上而下地刺破雾霭，而紧随着利刃出现的，便是一身白底色绘金纹束身主教长袍的身影。
那道光芒刺痛着德费特姆的神经，让他不由自主地深呼出气，一边拔出了曾属于杰尔德伯爵的配剑——在发现他的武器已经变成了垃圾之后，女孩将这把剑借给了他。
将剑尖对准对面的身影，剑身上浮现出一阵光芒，如同剑锋的延伸，代表了此时持剑之人的意志。
看见德费特姆的举动，那个身影脸上的笑容愈发扭曲而癫狂，已经稍显浑浊的双眼中流露出凶狠之色。
“好久不见啊，上代诗人的余孽。”
猎人维纳迪的声音尖锐而又有些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人的心灵之上。
“你又在违抗神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