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尔的声音继续在416的耳中响着。

　　但他不敢回应。

　　就像之前他判断的那样，谁能保证他回应时发出的讯号，不会吸引来第二枚飞弹？

　　416看了看前面的三人。她们没有人能听到艾瑞尔的呼叫。当然不能。她们不是，也永远不会和416成为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现在需要离开。”他拍了拍并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特派员西装

　　“什么，可是你的伤？”塞拉担忧地说道。

　　“我惹叔叔生气了吗？”莉莉娅怯生生地看着他。

　　“没有，只是暂时离开而已。一切顺利的话，我很快就会回来。我还没吃晚饭呢。”他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一点：“但如果……”

　　“如果什么？”

　　“没有什么。”416确认所有武器都妥善地藏在身上，转身往废墟外走去：“提包也先放在这里。”

　　“如果你死了，那包里的东西可就归我们了！”捷娜用并不是特别有底气的声音说道。“我可不会去救你第二次！”

　　416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他边回忆着刚刚那枚飞弹射来和爆炸的一切细节，边推断着它的爆炸范围，数着自己的脚步计算前进的距离。

　　10分钟后，416估计自己离刚刚所在的地方已经有接近两千五百米。足够安全了——对还留在那边的三人来说。

　　夜色已经变得愈发深厚。厚厚的云层笼罩了天空，遮挡了昨晚还能看见的繁星。周围的景色依旧一成不变，被毁灭的城市在夜色之中沉默了300年，并且还将继续沉默下去。。

　　416前面的路被一座巨大的建筑废墟挡住。从它残存的外观上，416看出了那是一座花园——这座花园都市“圣路易丝”引以为傲的一千座空中花园中的一座。

　　它们曾经悬浮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像围绕着地球的卫星一样，围着“圣路易丝”缓慢的漂浮旋转。但如今它也变成了一具沉默的尸体。上面曾经栽培过的那些珍贵的草本和木本植物，和花园下方底座的反重力装置都已经一并消失。

　　只有416才会记得她曾经的面貌。

　　站在花园废墟的斜坡上，416抬头看着天空。他已经物色好了最近的掩体、距离和躲藏的角度。然后抬起手按动自己的耳廓。

　　“这里是特派员416报告。”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紧张万分地望着天空，留意着任何可能出现的蛛丝马迹。云层削弱了416的视野范围。如果导弹真的突破云层后再出现，那么留给他的时间还会再减少——零点五秒。

　　但所幸，这一次没有再出现流星了。

　　然而416并没有放松警惕。

　　“艾瑞尔，不要回复。当前通讯线路极大可能已经暴露。请求切换加密通讯方式。”

　　他同样不愿意看到有另一枚导弹追踪着通讯信号，直奔组织的据点，艾瑞尔的机房的位置而去。而他的眼睛依旧一刻都没有移开过云层浓密的天空。他只能寄希望于用于组织加密通讯的那些私人卫星，在300年后依旧在地球上空的轨道正常运行、工作着。

　　大概30秒后，他的耳中再次传来了艾瑞尔的声音。一开始有一些失真而扭曲的，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已切换至加密通讯路线。该路线产生的费用将从申请使用者特派员416的账户中扣除。”

　　毫无所谓。按他的计算，他账户上的存款足以使用这个秘密线路超过一万分钟。何况，不用在这里，还能用在哪里？

　　“特派员416，请报告关于通讯线路暴露的情况。”艾瑞尔的声音因为失去了感情色彩，显得冰冷而生硬。

　　416把上次和艾瑞尔联络到一半，遭到导弹袭击，一直到他昏迷获救，再到醒来之间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依旧隐瞒了关于塞拉的艾达人身份的信息。并不重要，不是吗？

　　最后，他又补充了自己在安全屋里进行治疗和补液时，在虚拟场景中的遭遇，并且谨慎地加上了自己的推测。

　　“感谢你提供的情报和信息，特派员416。我将整理呈递给管理者，提请他们在下次会议中进行讨论。”

　　令人失望又不出预料的回复。艾瑞尔本身并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只是个管理者和特派员之间的传话筒。没有了管理者，她自然就退化成了一个自动应答机。416当然知道这一点，他的汇报，只不过是在向组织尽一个特派员应有的忠诚。

　　忠诚之后，问题还是要由他自己来解决。

　　“特派员416，建议你短时间内不要再尝试进入虚拟场景，并且在进出安全屋后，保持通讯完全静默，如果可以，避免启动任何可能发射信号的电子设备。”

　　“我明白。”

　　“管理者将会联系瑟雷迪蒙娜实体超级商场所有者瑟雷迪先生，就安全屋暴露和遭袭一事进行商讨。”

　　“……”

　　“特派员416，组织接到了新的委托。根据规定，你仍然处于上一个任务完成后的休假期间，假期还剩余——58小时12分。此期间你可以拒绝接受委托。如果你愿意接受，组织将提高对你的评价，以及委托完成后的个人报酬。”在结束了上一个话题后，艾瑞尔突然话锋一转。

　　“请问你愿意接受吗？”

　　“请先告诉我委托内容。”

　　“客户通过贵宾级联络器进行联络。要求组织派遣可靠人员，与客户进行会面。详细委托内容将在会面时告知，无需通过艾瑞尔进行传达。”

　　“当前可以接受该委托的，组织认可的可靠的特派员只有你一个。请问你愿意接受吗？”

　　416沉默了片刻。他在考虑的并不是剩余休息时间的问题。

　　这种委托方式他并不陌生。416的生涯中接受过十次亲自和客户会面进行的委托。其中八次达成协议并顺利完成了客户交代的任务。另外两次不欢而散——其中还有一次他被迫和客户“达成和解”。

　　八次。应该是九次才对。416想起了301年前那次很可能导致他失去了最后一年记忆的，可疑的当面委托。

　　“我接受了。请告诉我更多细节。”不需要额外的休息了。他必须行动起来。就算这个委托和他的失忆、暴露的安全屋、袭来的导弹没有任何关系——极大概率是如此——他也可以趁机在任务中开展调查。

　　最次的情况下，他还可以和客户搭个线，用他的专业来换取必要的情报。

　　“正在向你传送客户指定会面的坐标以及和客户提供的联络方式。客户自称位于一座叫做自由港的城市。当前数据库中没有任何关于自由港的信息，也无法提供可供在自由港使用的假身份和人员支援。请谨慎小心行事。”

　　自由港？似乎有谁正在计划前往自由港来着？

　　“请告诉客户，我会在抵达自由港后——大概是七天后，和他约定见面的时间。”

　　“收到。距离客户指定会面地点最近的安全屋坐标如下。无法确认该安全屋是否已暴露，请谨慎使用。”

　　“一如既往，组织感谢你的服务。本次加密通讯结束。”

　　“再见，艾瑞尔。”

　　的确是时候给自己创造一个方便在新世界活动的新身份，或者说伪装了。

　　416望向天空，云层已经被月光拨开。他已经有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