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终结之日与糟糕的一天(下)

  the_Worst_Day

  迟早要让你们遭报应的! 赤楠一边逃跑一边这样想着。

  刚刚发生的事情尽管令赤楠非常害怕,但也不代表他不生气,所以只是在心里重复着这种无力的咒骂和怨恨,除此之外却什么也做不了。

  承受着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痛苦,三日月赤楠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走回家了,自己用手小心地擦除着脸上的血液,沿着马路慢慢走着。

  突然一声刺耳的车笛引起了赤楠的注意。

  赤楠猛地抬起头,突然发现一辆看上去有些古旧的出租车正停在马路边上。

  车窗开着,一个陌生的脑袋从中探出,正满脸堆笑地看着自己。

  赤楠惊叫出声,险些向后跌坐在地上。

  而出租车司机貌似也被赤楠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小哥,你不要紧吧?”——这句话奇怪的口音倒是引起了赤楠的注意。

  赤楠抬起头看着这个司机的脸,才惊讶地发现,这位司机长着一副西方人的脸庞,一对蓝色的瞳孔,白到几乎病态的皮肤,除了左脸上有一块像是疤痕一样的瑕疵,整张脸相当干净。

  虽然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他的五官却如刀削过般有棱有角,加上他现在做出的有些担忧的神情,又使得他给人的感觉多了几丝稳重可靠的感觉。

  “我...我没事。”赤楠一边惊讶着一个洋人居然能流利地使用日语和自己交流,一边本能地拒绝陌生人的帮助。

  “怎么会没事,你都流血了。赶快上车,我要赶紧想办法救你。我、我不要钱。”

  尽管这个司机说着非常急切关心的话语,但他的脸上却一直是刚刚那副很奇怪的笑容。

  赤楠听了感到有些可笑,救我……大概是不会用日语表达去医院吧。

  不过反正自己已经没有力气走路了,就算不去医院,说不定还能让这个好心的大哥把自己送回家去。

  于是他点了点头,走到车的后门边打开,由于身心过于疲惫,几乎是一头栽在了后座上。车重新缓缓发动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哥。”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操着虽然口音奇怪但十分流利的日语问道。

  “三日月…赤楠。”赤楠仰倒在出租车的后座上,虽然他现在不太想讲话,但如果不说话的话,说不定自己会晕倒在别人的出租车上,所以还是费力地回答了。

  “赤...楠小哥啊,你的名字还挺难念的,哈哈。”司机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让赤楠感到有些不自在。

  随后他依然语气轻佻地说,“我叫赫尔墨·霍尔米,小的时候被父亲从美国带到日本,就一直留了下来。”

  赫尔墨·霍尔米……到底是谁的名字更难念啊——赤楠翻了个白眼如是想到。

  “小哥你放心,我在森坂市住了十年,对这里的街道非常了解。一定能救你的。”

  “那,那就麻烦您了。”赤楠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仰在后座上闭上眼睛,心想着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有好心人的。

  赤楠这么想着,但是身体还是越来越不听使唤,尽管刚刚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赤楠就这么仰在后座上,渐渐昏睡过去。

  似乎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当赤楠重新恢复了微弱的意识时,惊恐地发现自己依然仰倒在出租车的后座上,而车已经停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到底睡了多久?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不是被这个好心的赫尔墨·霍尔米先生送到医院了吗? 既然到了医院的话,他应该会叫醒我才对啊。

  然而他有些无力地望向窗外,却发现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出租车停在一个完全不会有人通过的阴暗巷口。

  赤楠的后背立刻一阵发麻,被冷汗浸湿。

  “霍尔米先生,这是......” 然而猛然出现的阴险低沉的声音则足以将死人唤醒。

  “我说啊,找你有事的可是我啊,结果却是你在我的车上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不觉得有些不太合适么?”

  更令赤楠惊恐的是,这句话正是从名为赫尔墨·霍尔米的司机的口中说出的,却完全没有了奇怪的西方口音和轻佻的语气。

  话音刚落,从车的驾驶位向后探出了赫尔墨的脑袋,赤楠大叫出声,这位原本面容和善充满笑意的出租车司机,此时的笑容却变得阴森扭曲,左脸的疤痕在路边昏暗的灯光照投射下仿佛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令人头皮发麻。

  赫尔墨·霍尔米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赤楠,在周围阴暗的环境的衬托中活像一头狰狞的野狼。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赤楠瞬间被吓傻了,第一反应便是打开车门想要逃跑。

  然而刚刚苏醒的他刚钻出车来就感到一阵眩晕,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跌倒在地上。 而赫尔墨此时也从车里走了出来,赤楠转过身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惊恐地看着他。

  “赫...赫尔墨先生,您....您不是说要送我去医院吗?您这……这是要干什么啊……?”赤楠吐出的每个都颤颤巍巍的。

  赫尔墨的头朝后一仰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原本十分愉悦的笑声,赤楠却感觉像是谁在拿着小锤子轻轻敲打着他的心脏。

  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会儿之后,赫尔墨又突然回过头了,刚刚扭曲的笑颜突然间便收敛得毫无一丝痕迹,而脸上突然浮现出十分无辜的表情:“医院……啊?我有说过吗?”

  “啊啊……对呀,您…您说的要找个地方救我的,对吗。您看,我…我受了伤的……”赤楠用尽力气发狂一样地辩解着,而他的眼神早已近乎绝望了。

  赤楠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之前慈眉善目、甚至有些风趣的赫尔墨·霍尔米先生竟然也是一个即将要伤害到他的人。

  “啊,好像是这么回事哦。”赫尔墨听了,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倒是要谢谢你提醒我了,那么——”

  砰。

  巷口屋檐上的几只鸟雀全部惊飞,发出令人厌恶的嘶哑尖声。

  年近中年的司机收回手中的枪。

  话音未落,原本瘫坐在地上的赤楠已经向后仰倒在地,表情定格成了惊恐与绝望。 鲜血从三日月赤楠的胸口迅速向四周蔓延。

  “你可别误会了,我并没有骗你呀。”刚刚亲手杀害了赤楠的司机赫尔墨·霍尔米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杀人对他来说理所应当。

  男人把双臂张开,夸张地仰起头,音量也突然提高:“请你离开这个你如此憎恨的世界,这可是从根源上彻底拯救了你呀,好像我的故乡那边所信仰的神明也是这么说的哦,哈哈哈。”

  “终结之日来临了哦,但愿你能有个不错的开始。”

  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语和一阵干瘪的笑声之后,赫尔墨又重新低下头,回归严肃——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他已经换了快十几副表情了。

  “不过,你真的叫三日月赤楠吗。但愿老大没有看错人吧……”

  与自己的估量相差悬殊的疼痛正无情地折磨着赤楠,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飞快地流失殆尽。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赤楠甚至有些释然。

  啊,这还真是糟糕的一天呢。

  因为这个世界给我带来了很多的痛苦,所以杀掉我就是对我的……拯救?

  憎恨……吗?

  对啊,我恨这个世界。

  赤楠的眼睛一直睁着,直到他停止呼吸,他也是如此愤恨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