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崩坏的前兆

  像这样纯粹的旅行,已经进行四个月了。

  我沉醉于这段时间以来的悠闲旅途,相遇了很多崭新的故事,渐渐地将“勋爵”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

  我甚至把这当做是全新的旅行。忘记自己是在找寻库达贝斯的踪迹,也忘记自己其实是通过“IFER”来到了这里。

  直到我身处在一场噩梦之中。

  “生命不可以重来...”

  “生命不可以重来...”

  噩梦中的场景,就和我最开始运行“IFER”时一模一样。我身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机械地重复声音不停的朝脑海涌入。这声音是“IFER”系统设定的,目的是提醒使用者不要过多的改写过去。

  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声音逐渐变得微弱,就像是失去了能量支撑一样。最后,声音终于消失不见,刺耳的杂音在其消失的瞬间,取代了它充斥于整片黑暗之中。

  我捂着脑袋痛苦的呻吟。我感觉我正在被这噪音侵蚀,身体快要被它给撕裂。

  “明羽?明羽?!”

  黑暗中突兀的传来文楚的哭喊声。我惊醒过来,睁开眼,与文楚哭红的眼四目相对。

  “明羽你没事吧?吓死我啦!”

  文楚抱住了我痛哭,看来我做噩梦的样子吓到了她。我轻抚着文楚的背,想让她平静,也是想让我自己平静下来。

  我驾驶着马车,穿行在连绵山脉的狭窄沟谷之中。四周是阴暗的群山,前方是被风侵蚀的丹霞风貌。我们在向着北方的“肯瑟尔”旅行,这里是必经之路。

  我从噩梦中惊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我身后车厢中的文楚,依旧心有余悸。

  “明羽你真的没事吗?”她时不时的都会问我一句。

  “都说了只是噩梦而已啦!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一点也不像是有问题对吧?”

  我回过头,对文楚露出爽朗的笑容。当时噩梦中,我因痛苦而蜷着身子捂住脑袋。现在我站起来舞动着自己的四肢,希望能够打消她心里的不安。

  但即使这样,我还是能从文楚深邃的目光里感受到她的怀疑。她看出了我是在强颜欢笑,但并没有开口揭穿我,而是假装同意的点了点头。

  我的内心同样感到不安。

  那个噩梦,肯定是与“IFER”有关吧。或许在我不知不觉中,“IFER”正发生着我所不知道的恶性变化。

  由于当初被封锁,我的光脑内找不到任何与“IFER”有关的东西。但“IFER”却能照常运行,所以我肯定它依旧在我的光脑中,只不过是以一种我无法发现和操作的形式。

  所以,这个噩梦...是在警示我吗?

  我的意识潜行在“IFER”创造的这片虚拟空间中,时间已经过了四个多月。现实世界里,时间又过了多久呢?

  有关时间流速的比例设定,当时我并没有留意。但按照我曾经在潜行的那个战场来估算的话,大概不过是一天左右的时间。

  像这种意识的潜行,潜行工具本应该都会设定一个时间上限。在我逃离的那个战场,时间上限设定是两个月。一旦到达这个时间,都会被强制登出一次,以避免长时间的潜行对身体的影响。

  当然被强制登出后也可以立刻登入进去。

  但在这“IFER”中...即使过了四个月都没有发生强制登出这种事情。原因或许是强制登出程序,受我光脑被封锁的影响,无法正常运行。

  所以,现在的“IFER”,是处在一种超负荷运行中吗?

  无法被强制登出,也无法主动登出。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怎样的未来。如今被这场噩梦提醒,我感受到,我和文楚的旅行正在不知觉中面临崩坏。

  但是至少,不能再沉迷于旅行的安逸中了,我得加快节奏。

  我驾驶马车,沿着曾经走过的路线,已经在这山脉中穿行了三天。幽暗的狭窄道路上碎石遍布,马车勉强能够通行。

  只要不出意外,我和文楚在今天夜晚降临前就能离开这里。曾经是有守路人指引我们穿越山脉的。但如今拥有经验的我,并不需要守路人的帮助。

  “明羽...为什么会做那种噩梦呢?”

  在漫长的沉默后,文楚再次问我。噩梦的内容,在当时文楚的追问下我告诉了她。

  “哪有为什么啊?做噩梦也好做美梦也好,都是人没办控制的对吧?”

  “虽然我们没办法控制做怎样的梦。但反过来,既然做了这样的梦,就肯定有它的原因不是吗?”文楚反问我。我背对着文楚,只能从声音里听出她的不悦。

  “还是说,明羽并不想告诉我?果然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对吗?”

  我回想起被噩梦惊醒时,我脸色惨白的思索着这个梦对我的警示。那时的茫然与无助,肯定被文楚一览无余。

  我知道文楚的内心因自卑而细腻,那种场景,肯定能让文楚察觉到我对她隐瞒了什么。但我不能告诉她有关于“IFER”的事情,所以只能想一个借口来掩盖过去。

  我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用低沉的声音对文楚说道:

  “我想那个噩梦,肯定是因为我的内心还对文楚感到愧疚吧。”

  “因为扶桑镇的事情??”

  “嗯。”我背对着文楚点了点头,想让她以为我是在自责。

  “明羽是骗子吗?!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向彼此道歉吗?!!”文楚激动的大声质问我。

  不再向彼此道歉,那还是我们逃离扶桑镇后的那个夜晚定下的约定。我不再因重启了光脑向文楚道歉,文楚也不再因被“勋爵”通缉会连累我而自责。

  “但其实,那时我还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向文楚解释道。

  “是什么??”

  “我那时,拿一颗‘糖果’跟李希德换了大量的旅费。”

  “糖果”是文楚赖以为生的药物,平常都是由我谨慎地保管着,虽然足够吃很久,但我隔段时间就会清点一下数量。它的数量,同样关系到我们的旅行节奏。倘若吃完了,我就必须想办法从圈内弄一些出来了。

  我这样说,文楚肯定会认为,我所隐瞒的真的就是这个吧。

  “就因为这个??”她朝我大声的斥责:

  “明羽你是笨蛋吗?‘糖果’虽然很重要,但能有我们现在的旅行重要吗??”

  是啊,倘若没有那笔旅费,我们的旅途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逸。文楚见我沉默,生气地爬到我的身旁,然后用双手将我的脸托转向她。

  “既然明羽自责!那我就大声原谅你啦!明羽你听到了吗?!”

  我装作错愕地点了点头。文楚双手放开了我的脸,她将脑袋转向一边:

  “真是的,竟然因为这种事情做噩梦!明羽也太傻了。”

  文楚因为我的袒露感到开心,虽然倔强的嘟着嘴,依旧难以掩盖她的笑容。我松了口气。

  马车终于在天黑前告别了山脉,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贫瘠的沼泽地带。数条泥泞小道,在沼泽边缘蜿蜒,通往各不相同的远方。

  记忆中来到此地时,应该是在旅行的第三个年头。提前到来,这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我驾驶马车来到山脉这边隐蔽的守路人小屋。向守路人支付所需的报酬,我和文楚今夜就在此借宿。

  我知道这一带存在着一个城镇,虽然曾经并没有前往,但这次我们需要前往那里补充旅行物资。向守路人了解到城镇大概方向后,一早我们便向那里出发了。

  马车沿着我不曾走过的路线前往城镇,没走多久,我遇到了意外情况。

  “那里...刚刚是不是有个奇怪的东西?”

  我指着道路前方不远的一处空中,那里如今什么也没有。但就在刚才,我看到了那有一团细小的漆黑立方格悬浮在空中,转瞬间又消失不见了。

  “有什么?”文楚一脸好奇,沿着我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看见。

  我将我刚刚看到的告诉文楚,文楚反而嘲笑我出现了幻觉。

  虽然有所介怀,但我还是将它放在一边继续往前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