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这边狱之中,为何会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安德莉亚,你还有未竟之事吧?”
这个声音从无何有之处传来,不知其所踪。
甚至连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无从判断,与人间所有的声音都有所不同,浑厚、清脆、尖利、甜美、低沉……没有一个词能够概括这个声音的特点,甚至连到底算是好听还是不好听都无从判断,在人间的所有经验之谈,这里都不适用。
“你是谁?为何不敢现身?”
“你的父兄就在那边。”这个声音开始化为有形,凝聚在安德莉亚的面前。
这是一个异常高大的身体,人的身体,头部却像是牛马一类的野兽,一身健硕而优美的肌肉,但双手却由数之不尽的触手组成,膝盖以下逐渐化为无形,如不是安德莉亚已经身处边狱之中,要是现行于人间,可怖的形象便可杀死许多人。
“父王和雅各哥哥……”
一言点醒梦中人。
“我还要给他们报仇!还有玛维,我要杀光伽林全城的人!”被边狱逐渐溶解的记忆、仇恨与爱,一瞬间重新出现在了安德莉亚的脑海中,过多的情绪同时出现,安德莉亚的大脑几乎无法承受这过于强大的电流。
“你不愿意去见你的父兄吗?”
“当然愿意!但是那是我给他们报仇之后的事情!”
“现在你便有这个机会。”
“你是什么人?”
“吾乃这边狱的管理者——科尔涅西斯,我可以放你回到人间,完成复仇后再回到此地。”
“真的?”安德莉亚听到这话大喜过望,但很快又冷静下来,“那么,代价是什么?帮我这么大的忙,不可能是免费的吧。”
“你的肉体已死,即使是我,也不能将已经分开的灵魂和肉体重新合而为一,要回到人间,你需要吞下这颗灭世的种子。”
一颗散发着诡异暗紫色光线的小球缓慢下坠,最后停在安德莉亚的眼前。
“吞下它之后呢,会有什么后果?”
“你的仇恨将成为它的滋养,你的情感将成为它的庇护,你复仇成功之日,便是人间灭世之时。”
“听起来很严重啊。”安德莉亚轻蔑一笑,蔑视?不过如此吧。
“重返人间时,你将失去心跳,失去脉搏,失去体温,体表冰冷如铁,身躯内却常如烈火焚烧。”
“这还不如上一条啊。”
“你将成为魔鬼的一员,与人类不共戴天。”1
“这一点我早已完成了。”
“如果能接受,那便请吞下眼前这颗种子吧。”
“这个人会不会是来骗我,别有目的?不可能吧,都到这种地方了,骗我能有什么好处!”
安德莉亚用右手握住这颗种子,温度意外的很高,如果自己是肉身的状态,手掌瞬间就会被烧焦,但在灵魂状态下,只感受到一股过分的温暖罢了。
“吞下它,你就能再次得到复仇的机会了。”
片刻的犹豫,安德莉亚把种子放到嘴里,吞下肚去,种子进入腹腔后,开始急剧的膨胀,光芒穿透躯体,烈焰开始灼烧,安德莉亚痛苦地大叫,瘫倒在地,扭曲着身体,光芒从腹部逐渐蔓延到全身,最后整个人被笼罩在这紫色的光芒之中,身体和声音,一起从这冰天雪地的边狱消失。
边狱,再次归于沉寂。
西奈的后山上,都尉府的囚车离开后,除了多出一具穿着华贵的女尸外,与往日并无区别,安德莉亚的灵魂,并不为人们所察觉。
那颗种子,已经在自己的身体里扎下了根,实体的种子,在虚妄的灵魂中生长,以仇恨为养料,很难理解的过程。
但是,安德莉亚确实回到了人间。
科尔涅西斯并没有欺骗她,他信守了承诺。
在种子的指引下,虽然安德莉亚感觉自己是在漫无目的的游走,但实际上已经离自己的躯体越来越近了。
这是林中的一片空地。
那副失去灵魂的肉体,就放在空地边缘的灌木丛中。
“我的死相可真难看啊,哈哈。”
亲眼看着自己的尸体,这是什么特别的经历。
看着自己满身的贯穿伤口,血肉外翻,内脏外露,腹腔中的排泄物都流了出来,双眼瞪得硕大,全身都是碎肉、血液、泥土的混合,歪着头,嘴巴半张,看来不管是丑陋还是美丽,仅仅是一副皮囊罢了,短暂的生命过后,全都变成一个样。
想到都尉和那几个卫兵看到了自己这么丑陋的样子,内心暗暗发誓在杀掉罗得、屠尽伽林之前,要先把他们几个杀掉来开开胃。
安德莉亚把手放到了这具已经开始尸僵的尸体上,那股光芒从灵魂中向这具丑陋不堪的尸体中流淌,意识逐渐模糊,这具尸体,吸走了自己的魂魄,灵魂逐渐地失去了意识……
又是一段沉睡。
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过了好几天。
再次醒来时,依旧是夜晚。
安德莉亚恢复了肉体。
伤口愈合了,流出来的内脏重新回到了身体里面,只有衣服上的血迹还保留着。
但是这具肉体没有温度,没有欲望,没有凡人拥有的一切。
这已经很让人满足了,毕竟这是凭空得来的一条命。
科尔涅西斯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安德莉亚不知道,灭世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对安德莉亚来说,这可以让自己再次拥有复仇的机会,并且这次,没有人能想到,安德莉亚公主会再次到来。
悄无声息地报仇,没有什么比这更棒的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需要再做一些准备。
刺杀罗得,没有武器、赤手空拳难度也太大了,只剩下一次机会,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可是现在不能进城,且不说这段时间城门关闭,就算恢复原状,满身血迹地进程也一定会被士兵们发现。
把这些都解决之后,自己这张脸也要想办法遮盖起来,以美貌闻名于世地安德莉亚公主,任谁都能一眼认出来。
前期准备工作还有很多啊,虽不甘心,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决定暂时先离开西奈,消除掉这些问题后,再来毕其功于一役。
“啊!”突如其来的灼烧感遍布全身,如同刚吞下那颗种子时候的感觉,这是种子开始发芽了吗?
“体表冰冷如铁,身躯内却常如烈火焚烧”,他的那句话,原来是指这个。
但是不管多痛苦,这是自己签定下的契约,安德莉亚扶着旁边的大树,默默忍受,直到这种灼烧感消失为止。
以后,这种痛苦恐怕将要常伴于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