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乐园的囚徒

  “控制弱者的思想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但我们之间有更好的交流方式,你说对吧。”

  人迹罕至的大殿内部,黑暗幽静的环境让人难以适应,在那些阴影之中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但站在艾菲梅尔面前的红衣女人则让她感到明显的怪异,某种明显的不协调感萦绕在她的身体周围,深红的礼裙显得有些臃肿,裙摆一直拖到脚下,让人不由得怀疑她是否能正常地迈开步子,上面奢华地装饰着价值连城的珠宝。绽放着成熟魅力的面孔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让艾菲梅尔本能地防备着她的一举一动。

  信息不断地涌入脑内,一时间让她有些难以适应,但她也能明白,正是眼前的女人唤醒了沉睡中的自己,带着某种特殊的目的。

  “......”

  但是,现在的她很难憋出一句完整的话,她还未完全适应,无论是对于语言还是身体本身的控制。

  “看来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我来告诉你吧。”

  红衣女人并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这让智商渐渐上线的她省去了不少麻烦,在与那危险的暗红色瞳孔四目相对的同时,默默地听着她娓娓道来。

  她的族人——逐光者,非常幸运地诞生在了一个资源丰富的母星系,然后又非常巧合地突破了层层滤网,成为了真正的神级文明,他们的方舟舰和环形世界遍布最遥远的星系。

  但在大约160个纪元以前,她的族人意识到了宇宙正在加速膨胀,最终走向不可避免的大撕裂,与此同时,他们监听到了来自宇宙中心的视界信号,他们相信那个信号中有着能够重置整个宇宙的秘密。

  视界信号带来了纷争,一场惨烈的战争在不同的派系之间爆发了,数以万计的弱小文明在逐光者的怒火中灰飞烟灭,而古老而强大的帝国在战争中分崩离析,文明随之凋零。

  99.99%的逐光者在大战中消逝,剩下的那一部分,要么追随着视界信号向着宇宙的中心进发,要么漫无目的地漂流在星河中,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旁观者。

  而艾菲梅尔,作为囚徒的她,非常幸运地躲过了那场灾难。

  “视界信号确实存在,它来自于这个宇宙的管理者。在盒子里你的族人曾无所不能,但对于盒子外的世界却一无所知。那个存在召唤了它最完美的作品,但迎接他们的却是灭亡的命运。”

  “???”

  “很疑惑对吧,它想重置这个正在走向灭亡的宇宙,给与所有生命再来一次的机会,而你的族人将被作为祭品献上。这样愚蠢的循环已经重复了无数次,难道你不想结束这愚蠢的循环?”

  红衣女人笑得很开心,就好像是在叙述一件非常滑稽的事情,艾菲梅尔有注意到,她那对危险的红眼正在观察着自己的反应。

  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她不很清楚,但她不喜欢被这样盯着的感觉,就好像是被饿虎盯上的绵羊一样,更重要的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让她不喜欢这个女人。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吗?”艾菲梅尔第一次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

  语言的能力被彻底激活,她已经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谈话了,但很显然,对面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

  “不,我当然有着更实际的目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在她夸张到让嘴巴都变形的大笑中,一条条怪诞的触手从艾菲梅尔身边的虚空中伸了出来,眨眼间就给她来了个五花大绑,那巨大的力量让她的身体离开了地面,蔚蓝的灵能不断地被触手从她得身上夺走。

  少女咬紧牙关,怒视着不远处的红衣女人,她的笑容扭曲得让人毛骨悚然,眼中则透射出难以抑制的狂热。

  “真是难以置信的力量,即便是作为‘化身’的我也不得不佩服那一位的创造,但这力量很快就要成为我的一部分了,真是太棒了。”

  但是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艾菲梅尔金色的瞳孔骤然间变成了明亮的蔚蓝,那些被吸走的灵能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而更多的灵能则随着她的眨眼从身体上喷涌而出,宛如氦闪一样的强光席卷了整座大殿,历史悠久的建筑群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缠绕着她的触手在能量洪流中化为了基本粒子消散在空气中,红衣女人拖着残破的身躯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漂浮在半空中,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她的笑容有恃无恐。

  隔断两人的是虚空之中爬出的是一个巨大的人型生物,他扭曲的面容让人不寒而栗,暗红色的瞳孔放射着不祥的光芒,幽蓝的灵能波动将她生生逼退。

  女人轻巧地落在他的头上,就像是在指挥着自己的战舰一样,挥手之间那个怪异的人影身上,一条条更为深邃的纹路连接在一起,就像是人类身上的一条条青筋,他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她咆哮,但这绝不仅仅是示威那么简单。

  危险的幽蓝色光柱从他的嘴里喷涌而出,不用说,目标正是近在咫尺的艾菲梅尔,她只来得及将双手挡在胸前,就被那狂暴的力量推向了远处。

  那是能将万物化为虚无的终焉之光,集合了曾经聚集在这里的无数族人的力量,一股逐光者不曾拥有的强烈的感情波动从另一个层面侵蚀着她的大脑,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眼前的怪物,她曾经的同类,他们的心灵如今已经被彻底地腐蚀掉了。

  对于逐光者来说,艾菲梅尔是个异类,她违背了几大派系所定下的古代盟约,悄悄地干涉了低等文明的进程。哪怕只是躲在暗处将即将走向灭亡的星球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也足以造成严重的后果。

  古代盟约并非为了保护低等文明,更多的是为了保护自己。对于这个古老的物种和文明来说,他们最大的正义便是存在本身。但逐光者是早已舍弃了复杂欲望的生命体,他们单纯而强大,艾菲梅尔在与低等文明的接触中,她的思想不经意间与他们产生了同步,这对于她的族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他们认为她的存在被覆盖掉了。

  她作为罪人被囚禁于此,永世不得解脱。

  艾菲梅尔即便是在逐光者之中也是拥有特别强大力量的个体,以至于这座囚笼不得不留下大量的守卫。

  而现在,他们正以另一种方式站在她的对立面。

  她曾经从其他的物种那里感受到过这种精神波动。

  愤怒,绝望,还有憎恨。这些东西将他们融合在一起,成为了一个更加麻烦的个体。

  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她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然后用全身的力量将那危险的瓦解射线给推了回去。耀眼的蔚蓝和深邃的幽蓝在她和他之间激烈地碰撞,崩飞的高能粒子在虚空中乱舞,那强大的撕扯力甚至摧毁了原子核的内部,冲击的余波扩散到了恒星系的边境,接着在宛如最初的大爆炸一样的强光和巨响中,艾菲梅尔被甩向了远方。

  怪异庞大的身躯也在冲击中失去了平衡,他不自然地后仰,尚未来得及从扭曲虚空中爬出来的半个身子仿佛被折断一样呈现出不可思议的扭曲,而女人则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到了更远的地方。

  她正想说点什么,但腹部传来的冲击让她大吃一惊。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疼痛,身体就被抛向高空。那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艾菲梅尔送给她的一记下勾拳。

  她明明应该处于更加遥远的地方才对,但是,连续不断的攻击让她意识到了眼前的一切都是事实。

  女人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她想要说点什么,但背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让她再也无法维持如今的形态。一条条触手从内部撕裂了她的衣服,甚至连皮肤也一起,它们欢快地扭动着,就像魔鬼的舞步。

  几秒钟前的女人,如今的触手怪重重地摔在地上,它的身体深深地陷进了合金制成的地板,接着毁灭性的光芒撕碎了它坚韧的躯壳,瓦解射线,这种每一个逐光者都会的技能在艾菲梅尔这里变成了更为强大的武器,它甚至轻易地贯穿了整个环形世界。

  但是,它依然活着,哪怕是正面承受了少女的全力一击。

  “愚蠢,你的反抗毫无意义,因为我所效忠的力量不被时间所改变,不被命运所左右,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与之匹敌,就算是管理者也不行。”

  艾尔梅尔已经听够了,她无视了准备再给自己来一发嘴炮的怪异,一个扭曲的球形空间已经在她双手之间成型,然后她就这样把它给扔了下去。

  那个不断前进的微型黑洞将所到之处的一切都拉成了基本粒子,怪异尚未来得及反抗,就被拉成了面条一样的形状,然后整个给吸了进去,那四分五裂的触手怪也没能逃过同样的命运。

  “啊...真希望这力量属于我......”

  艾菲梅尔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她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囚禁了自己数十个纪元的囚笼在眼前毁灭,看着那个吞噬一切的黑洞吃饱喝足之后静静地消失在虚空之中,她无暇顾及额前渗出的冷汗,背脊发凉的感觉尚未消除。

  她可能是整个实体宇宙中最强大的生命体之一,但她的对手,或许连是不是活着的东西都难说,就算是归于虚无,也会在另一个地方以全新的姿态重生,只要某个存在的一个念想,就能不死不灭。

  体内的灵能渐渐地平息了下来,无风自飘的银发缓缓地落下,披散在她的身后,世界仿佛也在那一刻恢复了平静。

  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活物了,整个恒星系一片死寂,而她是最后的幸存者。

  算了......

  稍加思索,一对光翼在她得身后展开,只是一振翅就加速脱离了引力范围向着深空前进。

  她飞过了最内层的行星,在那颗即将走向灭亡的红巨星旁停了下来,然后张开了嘴。一股巨大的牵引力将恒星上灼热的物质拉向了她得方向,它拖着长长的尾巴一点一点地飞进了她得嘴里,尽管她的嘴看起来小巧而精致,但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那颗恒星就这样轻易地消失了。她伸手揉了揉看不出什么变化的小腹,感受着核聚变所带来的温暖,终于将那股寒意驱散殆尽。

  反正已经没有生命存在了,就算是吞噬掉整颗恒星也不会造成更多的影响。

  她的目光穿过了深邃的星空,停留在了更加遥远的地方,然后身体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