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

　　这是封城的第三天，应邀参加皇室舞会的时候，西娅还能看见从车帘缝隙里一闪而过的衣摆上的白底金边的花纹。

　　那是教堂人员的专属配色。

　　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只要仪态端正，希尔夫人不会在四下无人时责问她失礼，西娅顺理成章地放空自己。

　　三天前，伴随一具失血过多而死的尸体出现，“血族复苏”的言论愈演愈烈，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声称自己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吸血鬼”。

　　教会方面对此回应是宣布圣城封城，且派出更多的圣职人员日夜巡逻。

　　但是这种紧张氛围丝毫没影响到皇室跟贵族，他们依旧用各种名头举办舞会，就如同西娅这次为“黛妮娜公主赐封骑士”而赴宴。

　　想起因结业而许久未见的好友，西娅不由得回过神浅笑，引得希尔夫人还看了她一眼。

　　外间忽然传来轻敲声，接着响起管家先生声音，西娅礼节性扶了一下希尔夫人递过来的手，待女仆掀开帘子才提起裙子优雅下车。

　　希尔夫人很自然地移步去了夫人们的圈子，西娅则被迎上来的女仆带去了黛妮娜公主所在。

　　黛妮娜正巧百无聊赖摆弄折扇，看见西娅明显眼前一亮，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西娅听说了吗？”

　　“什么？”

　　黛妮娜用扇子遮掩了一下侧脸，用唇语对她示意：暗，夜，情，人。

　　西娅慢慢辨认出来意思，才想起来在贵族学院修习教会史的时候，贵族小姐们对传说中“只在夜里出没”“面色苍白五官精致”的血族都很有兴趣。

　　并且放言“没有人不想拥有这样一位英俊的血族情人”。

　　黛妮娜正巧也是其中之一。

　　西娅接过女仆递过来的折扇，领着黛妮娜往旁边走了几步，扇面碰了碰还在兴奋中的人，“不先担心担心你的丈夫是什么样子吗？”

　　黛妮娜眨了下眼，恢复慵懒姿态，语调漫不经心：“不会太好，也不会太坏咯。”

　　公主赐封骑士之后就会安排婚事，黛妮娜有心理准备，西娅也微微安心。

　　这么一打岔，倒是让黛妮娜想起西娅也快成年了：“说来，希尔夫人还没向你透露这类细节吗？”

　　西娅轻叹：“母亲倒是希望我能嫁给二皇子殿下……”

　　对面的好友显然也想起来西娅家事，皱了眉，展开折扇遮了大半脸，“卡西欧不是去了教廷？”

　　“但是他不可能放过我的。”

　　两个对未来一片茫然的少女对视一眼，齐齐地叹了口气。

　　选定的骑士是熟识的人，西娅一直陪着黛妮娜直到宴会结束。

　　马车上希尔夫人忽然为她整理了一下卷发，鲜艳红唇吐出西娅最不想听见的消息：“你的兄长将要回家了，好好劝他。”

　　希尔夫人总是觉得西娅能劝住卡西欧，西娅完全不明白哪里给她的自信。

　　精致如月光凝结而成的银发女孩，在希尔夫人手下微微发抖，西娅抬起头浅色眼眸含泪看着她，希望能再拖延一点时间。

　　希尔夫人只是浅笑，她特意勾勒的鲜艳妆容，挡不住对于这个一点也不像她的女儿的满意，“对，就是这样。”

　　她推开西娅，轻抚折扇，“西娅，女人的武器是眼泪，对着卡西欧用吧，我相信你。”

　　西娅容貌美丽却不具有攻击性，她遗传了希尔夫人独特的浅色眼眸，却没有遗传她精致到艳丽的五官。

　　相反，她的兄长卡西欧，明面上的嫡长子，银发碧眼，锋利凌人的五官才更像家族传统容貌。

　　卡西欧是父亲与其亲生妹妹的私生子，西娅能猜不透母亲为何愿意接纳这位兄长，她只是恐惧。

　　回到城堡，西娅温顺地走回卧房，女仆贴心地提起裙摆为她卸妆准备沐浴。

　　只是放下鲸骨身体松懈下来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西娅耳后缓慢抚过。

　　西娅猛地一惊，落地镜上紧靠她肩膀、发色如出一辙的男人，满眼宠溺地对上她镜子里的视线。

　　他轻声说着，声线华丽，仿佛吟诵诗歌：“日安，我亲爱的妹妹。”

　　西娅久久不答，直到卡西欧失了耐性，轻轻蹙眉：“许久不见，西娅，怎么越发失礼了？”

　　他语气里的威胁含义越发浓厚：“看来还是需要兄长，好好指导一下？”

　　西娅乖顺地勾起一个笑，不达眼底，却能让卡西欧满意，“日安，我亲爱的哥哥。”

　　卡西欧喜欢自称“兄长”，却只让她叫他“哥哥”，西娅搞不清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却明白顺从才是生存之道。

　　这两个字一出，紧绷的气氛立即消失，卡西欧心情愉悦地夸奖妹妹“如月光一般的美貌”，甚至得寸进尺地开始轻吻西娅唇角。

　　西娅只觉得浑身仿佛被一条毒蛇缠绕，但她脸上依然带着笑，就像教堂最高处悬挂的那幅圣母玛利亚像。

　　即便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拙劣演技，卡西欧却毫不在意，一直像个恶劣小孩玩够了美丽的洋娃娃后，才松开西娅，“晚安，愿你梦到你亲爱的哥哥。”

　　临走前，卡西欧精致的五官勾勒出令西娅难以忍受的优雅微笑：“我可是从未停止梦见，西娅的~”

　　好一会，西娅僵硬跌落在地，不知在哪忽然出现的女仆从背后扶起她。

　　一瞬间压抑不住的怒气倾泻而出，西娅几乎礼仪尽失的攥紧蕾丝裙摆，柔软的布料深陷掌纹。

　　女仆伏下身子一动不敢动，西娅忽然泄了气，声音还带着轻颤地吩咐梳洗，直到终于能安稳躺在床上。

　　西娅第一次见到卡西欧，一度以为他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苍白脆弱的脸色，眼眸平静无波，连呼吸起伏都是缓慢的。

　　希尔夫人开始并不喜欢这个“兄长”。

　　是的，父亲让她称呼他为兄长，西娅隐约察觉到什么，家庭美满的幻象一触即碎。

　　她看向一心欣赏美甲的希尔夫人，内心受到极大冲击。

　　卡西欧却对她示好，优雅有礼的小绅士对她有模有样地行了吻手礼，连带着希尔夫人也不由得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