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次不同,这一次笔录,苏靑也因大学时的事情被认为有作案嫌疑。她对此五味杂陈,虽也明白这不过是正常的办案程序而已,但总感觉自己似乎也由此无妄之灾失去了他人的信任。
纵使出了警局门口,她的眼中依旧阴沉到不见半点光芒。
得知消息的窦思月在下班后特地来接她,见她出来后,赶紧上前问道:
“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只不过我好像是目前唯一的嫌疑人。”
“没事的,等他们调查清楚,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那思月姐,这案子破不了会怎么样?娢俢她现在还活着吗?”苏靑说着,眼神中浮现出了一丝绝望,以至言语中都已略带哭腔。
“没事的小靑,没事的。如今只是找到一截手掌而已,不代表她人已经没了。而且这案子不可能破不了。”窦思月搂住苏靑,此刻午后的微风正轻拂起她干练的深褐色短发的发梢,“请相信我们,请相信人民警察。”
“嗯,谢谢你,思月姐。”苏靑也随即抱着她,笑着回应道。
“那我们先去吃饭吧,我请你去吃海底捞。”
“嗯,谢谢思月姐!”
没什么难题是吃一顿饭解决不来的。大快朵颐后,苏靑感觉内心已经好多了,“思月姐,明天有空吗?我想请回你,二楼那家海鲜挺不错的。”
“改天行不,我从明天开始工作就有点忙了。”
“那好吧,有空请联系我,到时候再聚。”
“好。”窦思月随后起身,“小靑,我们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家。”
“嗯。”
半个小时后,车停靠在苏靑所住公寓小区的正大门前的人行道旁。苏靑下了车,与窦思月道别后,转身往大门口走去。可此时,窦思月却忽然叫住了她,“小靑,等一下。”
“怎么了?”苏靑疑惑地转过身来。
而窦思月则下车小跑到她面前,拿着手机给她看,并说道:“刚才开车时没看见,第二个气球找到了——是块下颚。”
苏靑听到此事时如雷轰顶,愣在原地,久久才问了句:“这是顾娢俢的吗?”
“不清楚,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你尽量还是少点出门比较好。第一你在家可以大致洗脱嫌疑,第二就是很难保证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不是你。小区里有安保,开门前记得看猫眼。外卖什么的叫他放门口就行,尽量别随便开门,有事记得赶紧报警。”
说着,窦思月就略有紧张地带着苏靑,将她护送到家门口。见苏靑也似万分害怕,便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你就照上一次封控防疫这么生活就行了,懂了吗。”
“嗯!”苏靑点了点头,像只小白兔一样。随后与窦思月互相道别,就开门进屋了。
离开小区,窦思月站在正大门前,望着自己在停车位的车,心中隐约有一股极度不详的预感。但纵使如此,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向着车子走去。
一切案件的破解都是由时间来决定的,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缩短所需要的时间,来阻止无法挽回的悲剧继续增加。
而远处,一位身着修女服的女孩正在远处,目光尖锐地凝视着她。
苏靑在家,有些心神不宁。
毕竟新发现的下颚骨如果是顾娢俢的话,那顾娢俢大概率已无生还之可能了。就算有,那也是被摧残至常人所无法直视,且令人无不为此心怀窒息之感的状况。
但如果不是的话,那就说明此案的受害者不止顾娢俢一个。
苏靑想到这,越发难受。便起身离开大厅沙发,打算去泡个澡放松一下。毕竟她也自觉,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经过房间时,她往里看了一眼。见“克洛伊小姐”正安稳的躺在枕头边,就开始思索起生命与死亡的概念。并进屋拿上那颗头骨,带去浴室。
在浴缸中,她捧着“克洛伊小姐”,看着入迷,随口问了句,“克洛伊小姐,顾娢俢她到底在哪?她还好……不,她还活着吗?”
见头骨没作答,她苦笑了一下,将其抱在怀中。熄灯后的昏暗中,在温热的水和香薰怡人的气味所组成的极度舒适的氛围下,她渐渐失去意识,睡了过去。
随后,她就来到了常与克洛伊小姐相聚的异国梦乡,并看到了正在不远处的克洛伊小姐。只不过克洛伊小姐此刻并没有平日里的那般热情,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开口道:
“你还是忘不了她吗?”
“谁?”苏靑愣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
“那个姓顾的女人,你还忘不了她吗!”
“当然,不是……”
苏靑忽然意识到对方所说的话没那么简单,只是从来没想过这些事竟然也能产生修罗场,顿了顿,才重新回答说: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她真的已经没有感情了。毕竟她是直女来着,她不喜欢女人。但她是我的同学,而且还是我过去暗恋过的人,我不可能忘得了她。”
“那你为什么对她的事那么上心,她遭此一劫你不应该很高兴吗?”
“怎么可能高兴。”苏靑稍有苦涩之感地答道,“她不喜欢我也很正常,本身也没多少人理解我。但她是个好女孩,我不想她受到那些伤害。”
“养男宠,逛象姑馆的‘好女孩’?”
“啥?”这句话大大超出了苏靑的认知范围,让她惊呼一声便久久语塞。
“她留学过东洋,在日本东京的红灯区常一掷千金来寻欢作乐。后来为争男宠出手打伤了一个黑道中人的女儿,还把人破相了。为了避风头她才回中国,后来还是她的家族帮她善后的。”
见苏靑对此难以置信,克洛伊小姐又补充道:
“孩子,要知道——每个人都有隐于背后,不被他人所知的秘密。说不定她这次遭难,就是被人报复所致。”
“不可能!你骗我!顾娢俢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苏靑随后反驳克洛伊,“而且你平时都在家里,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平常我有和这附近的孤魂野鬼聊过天。”克洛伊小姐平静的回答。
“不可能,他们的话肯定只是街坊邻居谣传的闲话而已。”
“信不信由你,孩子。不是所有遭罪的人都是无辜的。”
克洛伊小姐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等等,克洛伊小姐。”苏靑伸手想叫住她,随后却忽然苏醒,回到了现实。
“克洛伊小姐”的头骨此时已泡入水底,苏靑将其捞起后放在浴缸旁,心中五味杂陈。
洗完澡,苏靑走出浴室。吹完头发,便往冰箱走去。打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往里看了一眼,思索一番,叹了口气,就伸手拿出一瓶深红色的液体。
“唉~明天又得再买一箱了。”
穿着纯白睡裙的她,站在落地窗旁,俯瞰着外面灯火阑珊的繁华。轻摇手中倒有二三年产冰可乐的高脚杯,随后抿了一口,并仔细回味着舌尖上的那丝清冽的甘甜。
从小她就喜欢模仿自己的母亲这么做,但却至今也未能接受红酒的酸涩。
不过当她回转目光,重新注视起窗外夜景时。酒杯却不禁自手中滑落,破碎于地而响起一阵清脆之音。隔着玻璃,此刻的她与一颗正往下坠的血肉模糊且长发黏结的头颅在霎时中,完成了眼神的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