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皇上找我?

  小仇得报固然痛快,然而大闹下去反不为美,要学会见好就收。

  于是乎自己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请十五公主恕罪。本欲献上一只粉色蝴蝶以供公主赏玩,谁知道这畜生神推鬼撞地跑出来吓人。看在初次见面因此紧张的份上,就原谅本宫偶尔一次手疏吧?」

  眼见她鼓腮欲驳的模样,我刻意叹气,补上一句:「只可惜这道虫子晚餐。」

  周遭少女闻言,瞬即眉头紧皱,几欲作呕。恰连素来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三王子帝永容,亦不禁沉起脸色:「六妹妹,你、你是说这大蜈蚣,是你的晚──」

  自己故作沉吟不语,并非拿乔,只因目睹不远处有团金色丛云拥近而至。少倾隐隐传来细乐之声,众人连同公主王子一齐跪倒,本宫亦缓缓屈膝。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眼前迎来数十对崭新亮丽的鞋子。一团乌墨色的斑驳靴子,团团围绕一双明黄色的盘龙舄,以及两只隐藏裙间的绣花鞋。我就知道这是皇帝来了,只是旁边的可是哪位后妃?

  ──无论是谁,当下自己都不想遇上。

  「琼儿要朕好找。兄弟姊妹聚在一起,在聊什么呢?」

  未等太监宣告「平身」,帝玉琼已经娇娇绕绕地站起来,嗲声嗲气向皇帝撒娇道:「这个女人欺负我!」

  「父皇!」

  自己得到允许后才得抬起头,骤见帝皇身旁的美妇人向三王子呈递眼色,难怪帝永容这小子霎时间灭了气焰、哑了嗓子。

  度其容貌,料想不到自己还可以误中大奖──出现的,竟是一直对我避而不见的胡皇后。

  「你别着急,慢慢对你父皇说吧?」

  公主对她努一努嘴,又挽住皇上的手卖痴说道:「我说父皇!刚刚孩儿完了课堂,来找三哥哥玩,不知道有外客在这儿,怪羞怪怕地行了礼,又不知道该作如何称呼,不知怎么的得罪她,捉了只大蜈蚣来吓唬孩儿,人家的心,现在还扑通扑通地跳呢!」

  嘴长在她身上,还真任由她胡说八道。

  「这就是琼儿你的不是。帝王后宫岂是深闺贵女能够随意进出的地方?再者纵然不清楚来客身份,到底可以问你三哥哥啊?」

  皇后句句在理,帝玉琼自知无从反驳,依旧向皇帝耍那套卖痴撒娇的本领,把一个中年美妇皇后冷落一旁。

  从前耳闻他人口舌,道十五公主本是胡伟华亡妹之女,只因皇后长年无子,皇上遂逼着她抱入宫中认养,又给予帝玉琼体面至尊的嫡女身份。为着这层缘故,宫中暗传十五公主实乃皇帝陛下的私生女,因此她向来与皇后不对弦,认为她夺走生母的位分。

  瞧这光景,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三王子反而著急道:「父皇,我有话讲!其实──」

  「好了,小孩家家的,不过是几句口舌而已,就歇了吧。」内心冷笑这个认女狂。「今日有没有好好听课?午膳吃了吗?晚上还有没有受寒?」

  公主弯眉一笑:「谢父皇关心,一切好着呢!今早老师还教我《霓裳羽衣》的曲子。」

  言罢,她半低头斜睨自己:「说起来,不知道这位姐姐可会调理乐器?本宫趁此风清日朗,正想在亭子里献奏一曲,为父皇助兴呢!」

  她还不死心啊?看来方才的教训还下得不够猛烈。面着熊孩子,或许就不应该手软。

  「琼儿不认得她?此位正是朕最近御封的宗室公主。」一时沉吟,「你就别为难她吧。」

  「无妨,虽然不算百样精通,但几首曲子还是懂一点儿的。」本来在根基未立稳前,自己不想过于招摇,但被人小觑的感觉始终不快。

  「你会什么乐器?这队里的随你挑。」询问我的,正是皇后。

  自己横扫一眼,占多的是吹管和敲打乐。御前演奏此等,面相未免不雅。把琴召唤过来不免费事,而且无奇新意。

  低头一想,自己有了主意。

  「臣女斗胆,请几个水碗子。」

  我小声吩咐丫头,要她们端来装有清水的瓷碗。等一切备好,又把多余的冷水倾倒冰湖。

  见众人不解,我笑道:「臣女献丑,愿以此曲呈献圣上和娘娘,祝愿两位尊主长乐未央。」于是敲打铁筷,叮叮当当奏出一首《万岁太平》。

  演奏既罢,皇帝首先击掌一笑:「好、好!真不知祥和你有如此高才。这首雅乐惯常听熟了,现在水音袅袅,倒也清灵。」

  「皇上谬赞了。」

  「哼,不过是雕虫小技,上不到台面的演奏!有哪位天横贵胄会用餐具来敲曲子啊?」所以我是下里巴人咯?

  「话可不能这样说。又不是国宴家宴,正是如此才够好玩。」三王子故意横在我和帝玉琼中间,陪着笑脸道:「六妹妹,你是怎样把宫商角征调得那么准?有空也教教本王子我吧!」

  此时胡皇后轻斥一声:「还玩呐!你母妃找你呢,还不过去请安?」不由得其吐舌。

  「如此,儿臣先辞过父皇、母后。」

  偏是十五王女一脸依依不舍的无奈,目送他远去。

  打发过帝永容后,皇后转身对她笑道:「琼儿你过来,母后有话要对你说。」

  十五公主被她半拉半推地带走,自己好生疑惑,为何皇帝还竖在这里纹风不动。

  「圣上有事要找臣女?」

  「天寒,进暖阁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