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公差

  虽然分兵结束,但是整个营区似乎还是十分脏乱的环境。毕竟作为新兵营,一年只用这一次,无论是楼房,还是操场,荒废了那么久,自然杂草丛生、落叶纷飞。如果不知道这地方的人初来此处,定是以为进了一座历史遗迹,似乎还能探出个什么宝贝。

  王班长被排长叫到连长的房间,似乎在谋定着什么大事,过了许久之后各班班长都回到了各自的宿舍。王班长在宿舍对这群新兵蛋子喊了一声:“你们都带上自己的脸盆和牙刷,跟我去出一趟公差。”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出公差为何物,但是在部队不由得多想多问,只要听到命令,就要绝对的服从。于是乎大家都按照王班长说的,带着脸盆和牙刷,站在门外,靠着墙壁排好了队。王班长看人都到齐了,说了句“跟我走”,然后转身向走廊的尽头走去,其他人也都纷纷跟了去。

  这一趟公差并没有去什么很远的地方,而是走廊的尽头,准确的说是走廊尽头的厕所。这个厕所可谓是神仙境地,里面的污垢十分的雄厚,无论小便池,还是蹲便器,无论是地面,还是墙面,都感觉进入了现代版恐怖电影一般。

  那些灵异事件多半都是发生在这样的厕所里,荒废了很久,除了黄色的污垢,就是墙角数落的蜘蛛网,偶尔有几只阿飘在这无人问津的地方游荡。空空荡荡的厕所并没有人的气息,突然一个人闯进了厕所,神情有些慌乱,眼神游离的望着周围的一切,然后躲进了蹲便器的小隔间,轻轻的关上了门,脸上的恐惧逐渐加深,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汗水一滴滴流下了,落在了地上,却是红色的,这个人抬起头往天花板上看去,突然间,一颗头掉了下来。1

  正当陆少兵还沉浸在他幻想的恐怖场景之中,王班长打断了他当导演的梦,接下来开始吩咐任务了:“去一个个子高的用扫帚把墙面、顶上的蜘蛛网全弄干净,再去一个人用拖把把地面拖干净,其他人用自己的脸盆接水,用牙刷把小便池、大便池、洗漱池都刷干净。”

  啥?用牙刷刷小便池?陆少兵感觉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开始怀疑人生,他不断的问着自己,那这个牙刷还能用么?但是他不敢多问,只好按照班长说的去做。毕竟在这样的处境中,没有任何人想做出头鸟,因此所有人都看似很勤快的开始了干活。

  简单的命令,仅仅几句话,就足够这群新兵忙活着了。王班长吩咐完就没了踪影,此时他准是又回宿舍躺着去了。陆少兵和这些战友也没有人指挥,各自干着自己的活,像是画地为牢一般,一人占了一块地。

  陆少兵透过厕所的窗户看到外面,此时在干活的不仅仅是他们,整个外面操场上到处都是新兵蛋子的身影,有些人拿着大扫帚扫着落叶,有些人趴在地上拔着杂草,有些人端着一盆盆水冲刷着水泥过道。原来之前班长们谋定的事情就是将营区大扫除一番,扫去陈年的死气沉沉,迎接这新的一轮生机,仿佛在告诉这些新兵们,你们将是这个营区又一年希望,恭喜你们,入坑了。

  除了陆少兵透过窗户看到的这些奔波在操场上的战友们,在楼道里还有不少人也在奔跑着干活,有些人在扫地,有些人在拖地,有些人在弄墙角的蜘蛛网,有些人爬到窗户上擦玻璃,总之处处见人影,看上去热闹非凡,都忙的不亦乐乎,此时没有谁会停下来闲聊,因为一旦手上慢了,在这样的营区就显得有些另类了。

  陆少兵身边有一位战友一边刷着小便池,嘴里一边嘟囔着,陆少兵听的很清楚,那是一顿抱怨的吐槽。陆少兵觉得好笑,因为这位战友说的是家乡话,虽然没怎么听懂,但那个说话的调调着实的有趣。

  陆少兵笑着对那个战友说:“哎,你是哪的?”

  “我是四川的。”那个战友用很标准的普通话回答道。

  陆少兵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瓜娃子的普通话说的那么地道,于是向他靠近了一点点,悄悄的开始了简单的闲聊:“原来是四川的啊,怪不得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一句没听懂。我叫陆少兵,以后大家在一起互相关照了。”

  那个战友见陆少兵作了自我介绍,自己也该留下大名,“我叫卓一川,一二三四五的一,山川的川。我这名字好写,也好记,省事儿。”

  “这名字真不错,你是四川哪里的?”陆少兵继续问道,此时他正琢磨着这位战友会不会是汶川的同胞。

  “四川成都。你呢?”卓一川一边回答,一边反问道。

  “噢,成都啊。”陆少兵若有所思的回答道,“我是安徽芜湖的。”

  “芜湖是个什么地方?我只知道安徽黄山。”卓一川很诚实的说着,的确很多人对安徽并不熟知,更别说芜湖这个正在发展的城市,一般外省人很少有人知道的,甚至连本省的人也很少关注,而黄山相对而言名气大了很多,毕竟有诗云“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佳句。

  陆少兵还沉浸在对四川的沉思中,他听卓一川这么一问,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的家乡,只好随意的搪塞道:“芜湖是个小地方,很多人都不知道。不过你们成都可是很出名啊。我很早就想去看看了,而且听说成都的火锅很不错的。”

  卓一川听到陆少兵称赞自己的家乡成都,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说道:“是啊是啊,我们成都火锅真的很不错哟,又麻又辣,味道可谓一绝。等你以后有机会去成都玩,我带你吃遍整个成都,保证你不枉成都之行。”

  “好啊,一言为定。倘若你要去芜湖玩,我也会尽地主之谊,保证你会对安徽,对芜湖有着深刻的认识。前提是你得先认识芜湖,了解芜湖在哪,要不然你找不到去芜湖的路,那我只好坐在家里干等着了。”陆少兵随意的说道,之后转向了正题,“话说成都离汶川不远吧?你有认识汶川的人吗?”

  “汶川?”卓一川有些疑惑,连忙问道“你对汶川那么感兴趣啊?”

  “是啊,汶川地震才过半年,我想知道汶川现在怎样了,也是对汶川同胞一点点关心呗。”陆少兵心想着,在部队这样的地方,有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友,说不定就能找到与汶川有着一丝丝关系的战友,这样多少可以了解到一些消息。

  “这个,我还真帮不了你,我在成都都没多少朋友,更别说汶川了。”卓一川的一番话让陆少兵有些失落,也许在茫茫的中国大地上,真的很难找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或许他就不该寄希望于部队,毕竟这里只是实现梦想的地方,却无法让梦想飞得更高。

  陆少兵和卓一川一边干着活,一边聊着天,当然前提是他们的王班长此时并没有在旁边,否者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说着话。

  也许是这趟公差着实的乏味,也让他们都感到疲惫。陆少兵和卓一川之间的闲聊很快就吸引来了其他战友,大家在一起窃窃私语,还时不时的看着厕所外面,生怕王班长会突然出现,就像学校里上课玩手机的学生,说不定班主任的目光就在某个窗户口死死的盯着,那种恐惧之感不亚于国产恐怖片。

  旁边清扫着蜘蛛网的大个子看着他们聊着天,也靠了过来,轻声的说:“这蜘蛛网可真多,感觉进了盘丝洞一样。”

  “何止是蜘蛛网多啊,你瞧瞧这边边角角,都是死虫子。”另一个拿着扫帚扫地的战友接着说道。

  陆少兵看了看这个厕所,虽然面积不大,但足够他们这七个人折腾的,他伸手摸了一下墙面的瓷砖,感觉不到任何光滑,反而有些让人内心膈应的。于是说道:“这个墙上的瓷钻是不是也应该擦一遍啊?”

  其他几个战友面面相觑,觉得陆少兵问的有些道理,既然是能看到的地方,如果不弄干净了,到时候会不会又要被班长一顿骂,与其等班长来吩咐,不如他们提前先把工作做好,于是他们找来几块抹布,将这白色的瓷砖还原到最初的状态。

  瓷砖一块一块被擦干净了,陆少兵又用手去摸了摸,瞬间感觉有了那般丝滑之感。不仅墙面的瓷砖,还有水池的瓷砖和那些木门木板什么的,都在抹布的功劳下,除去了一层层厚厚的灰尘。

  “这当兵真累,感觉就是干苦力的。”有个战友抱怨的说道。

  陆少兵看了他一眼说道:“兄弟,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更累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咱们呢,这出公差只是咱们当兵的前奏,只是一道开胃菜,等后面的硬骨头来了,估计有些人就会哭爹喊娘了。”

  “哈哈哈,说的没错。”卓一川小声的笑了笑说道:“来之前,我们谁不知道当兵苦当兵累,既然来了,那就听天由命呗,咱们几个一个班,以后大家互相帮忙,一起熬过这个新兵连。”

  “是啊,互相帮忙,互相搀扶。都说战友情深似海,咱们以后就是将后背互相交付的战友啊。”另一个战友似有感慨的说道。

  情感源于内心,陆少兵想着当初飞羽说过想要当兵的愿望,或许就是为了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战友,为了一展宏图之志。渐渐的,陆少兵接受了此时的身份,他决定将军旅生涯过的有声有色。

  本来这洗刷刷的工作实在是很无聊,但是在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闲聊中,时间很快的被打发了。经过个把小时的努力,厕所的边边拐拐、各个角落也都被洗刷的十分干净。陆少兵从未想过这样的地方能够在洗刷中焕然一新,然而团结的力量证实了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这群当兵的完成不了的。当然任何劳动成果都是有付出的,最大的付出莫过于他们的牙刷了,本来都是新的牙刷,结果都成了战斗的牺牲品。

  除了厕所这群新兵蛋子,外面操场上的新兵蛋子干起活来更是热情满满,毕竟在那视野宽阔的地方,没人敢偷懒,说不定一个人在干活,几十双眼睛都在监督着他呢。操场上的落叶被扫成一堆堆的,然后用小推车一车一车的运往垃圾场,随着一把火的点燃,那红彤彤的火光烧的十分的旺盛,伴随着黑色的浓烟,跳跃着点点火星,仿佛这是在庆祝这个营区新的一轮生机,新的训练将会如火如荼的展开。

  这次愉快的体验让陆少兵认识到了一个新名词,那就是公差,说白了就是拉壮丁去干活。虽然有点苦、有点累,但是陆少兵感受到了一份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一种有别于同窗苦读,没有思想上的束缚、没有身体上的压迫,却在无形中让人窒息,还隐约着一丝闲暇,准确的说出公差就如同监狱里面放风,对于新兵而言,渴求终究大于抗拒。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