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一直睡到了黄昏时分,这才悠悠醒转过来,跟维娅一起吃了晚餐。
“奇怪...喝酒头疼挺正常的,但是怎么感觉浑身都疼呢...就像,就像让人打了一顿似的。”
他这样说着,同时活动着臂膀,等着维娅给他盛汤。
厨子没找到符合凯恩要求的,他索性就没招厨子,而是让那位在打兽群时牺牲的旅馆老板的遗孀继续每日按时送来饭食。
凯恩还给仆人们发餐费,然后叫他们都去这家旅馆用餐,这也算是照顾一下孤儿寡母的艰难日子。
维娅用木勺把排骨捞出两块放到凯恩的盘子里,又把汤盛了多半碗连带着面包一起递给他。
“也许是你睡梦里把自己给打了也说不定,我回来见你时,你醉的都要睡到桌椅下去了。”
在桌下握了握拳头,维娅回味了一下殴打醉汉的感觉,嘴角不禁微微扬起,连带着语气也轻快了起来。
凯恩则是迷茫不解的,但他不多加追究,跟矮人工头干酒的还没来得及吃菜就被放倒了,从上午躺到现在,他早就饥肠辘辘了。
大口大口地撕扯着排骨上滑嫩弹牙的熟肉,然后又是一杯葡萄酒下肚,凯恩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胃里就像有颗太阳似的,散发出光和热来温暖他冰凉的内脏和四肢。
“哎,这要是有碗馄饨该多好,酒醒之后来碗馄饨...那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喲~”
将黑面包撕下来小块,蘸一下肉汤,再放入口中咀嚼的时候,凯恩的思乡之情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馄饨?好奇怪的发音,你们人类的某种食物?”
“是啊,将肉剁成末,然后用压平的小麦粉做成的皮包裹起来,再放到锅里用沸水煮,煮熟之后就可以吃了。”
“个别讲究的,还会把各种东西丢进煮馄饨的锅里,做汤喝呢。”
维娅的询问让凯恩一下子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开始给她讲解起来:“我最喜欢的是往沸水里加些调料和虾仁外加紫菜,吃完馄饨再喝上两口汤...哎,真想再尝尝。”
“想吃的话,再做就是了,怎么听你说的,像是再也做不出来了似的?”
凯恩一下子愣住了,双手松开排骨,任由它砸在桌上。
“你这是...怎么了?”
“对啊!”凯恩猛然一拍大腿,站起来绕着桌子就开始转圈,“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怎么就忘了呢...”这样自言自语着,还是维娅起身,拽了又拽,这才把凯恩按回椅子上。
“你忘了什么就说啊,别弄得就像被恶魔附身了似的...等等!”
维娅本来是要劝凯恩冷静一些的,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猛一下,就狠狠地拍上了凯恩的大腿,弄得他整个人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想起来一件事!”
......
“砰!”
侍女的卧室被侍卫一斧子劈开,举盾的侍卫把木门撞出一个大洞,闯入室内。
“大人,没有发现目标!”
听见从卧室里传来的汇报,凯恩阴沉着脸,提溜长剑的他看向被吓的几欲昏厥的侍女。
“你确定她跟你说要回卧室休息,并且真的回到卧室了么?”
侍女被卫兵们齐齐注视着,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拼命点头,身体因为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然而,凯恩内心的恐惧和慌乱并不比她要少上多少。
她恐惧,是因为凯恩带着一群侍卫直接围住了她,凯恩恐惧,则是意识到恶魔的视线从未从自己的身上移开。
维娅说那个侍女的眼睛一瞬间变成了血红色,那个被自己斩首的魅魔也会把眼眸变为血红色,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在那个夜晚,他被盯上了。
来自无底深渊的邪恶的让人绝望的无比亵渎的生物,它们自混乱里诞生,天生邪恶,热衷于摧毁眼前的一切。
从文明之火都未曾燃起的时代,从世界初创开始,来自无底深渊的恶魔就一次次地发动了它们的入侵,战场从天空到陆地再到海洋,从世界的中心到边缘,从大规模入侵到小规模渗透。
我们将战胜恶魔,这是毫无疑问的,烈士的鲜血和伟大之人将引领我们走向胜利。
但是在那之前,成百上千万的鲜血还将挥洒,无数座城市将在烈焰里得到被焚毁的结果,你我,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后代的尸骨将堆积为高山。
因此,对待恶魔绝不留情,我们要以越来越坚定的决心,越来越有效的手段来阻止恶魔渗透我们的帝国,我们的种族,无论这将造成怎样的灾难。
记住我的话,伯爵,行刑官不会放过一个恶魔及其堕落的崇拜者,无论是婴孩还是老者,无论是皇帝还是乞丐,我们一视同仁。
脑海里回想着那位行刑官在自己离开之前所耳语的内容,凯恩的眼神里的恐惧渐渐转化为了歇斯底里的狂暴,双目赤红的他拽开挡在身前的侍卫,踏入到了空无一人的卧室里。
紧接着,他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开始猛烈劈砍起卧室里的一切,桌椅,床铺,枕头乃至墙壁,那柄圣剑燃起的火焰不再是纯洁的白色,而是如墨水般的黑焰,凡是被剑刃碰到的物体都被消湮。
在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之中,无人敢靠近领主大人,惊呆了的维娅第一个回过神来,她让侍卫们都离开,或者改为在走廊里守着,总之,不要再看凯恩。
“你们想要我的灵魂,是吗?!来啊!来拿啊!!!我的灵魂就在这里,来拿啊!”
这是凯恩最后一段说出来的可以辨识的话语,之后就改成了维娅听不懂的语言和语无伦次的咆哮,毫无疑问,他已陷入到了永恒的疯狂之中去。
......
如果维娅当时再晚一些赶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但那个法印并未凝结成功,凯恩甩走脑内的幻象,保持了理智。
他只是要侍卫们重新换个门,然后各回各的岗位,同时安慰了一番被吓得不轻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