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到九点的时间,这个正好是上班族开始动身前往公司,学生背着书包去往学校开始一天的学习的时间。
不用说今天还是工作日,在街道上不时走过的学生与上班族的身影之中,上杉真司与二乃,这一成年男子与未成年少女之间的组合,显得稍微有些突兀。
所幸社会一直奉行的所谓氛围文化,使得他们不会受到明目张胆的视线注目。
这倒是让二乃感到轻松了一些。
因为向学校请假是临时起意的缘故,所以.......今天她来的时候穿的是秀知院的校服。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穿着校服的少女和一个成年男人出现在涩谷附近,真的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关于援交服务方面。
所以该死的电车怎么还不来!
此刻两人站在电车站台的一侧,一旁等待的电车乘客尽是些上班族。
二乃微微地将脑袋侧向上杉真司一边。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上杉真司看向了二乃。
“也许我出来的时候,该换件衣服。”
二乃小手揪着自己的校服裙摆。
“其实也没必要担心这种事情,毕竟没有多少人会有闲心在大街上当卫道士。因为这需要的课不仅仅是道德心,还得有着相当的勇气呢。
况且如果不能把他眼中道德败坏的那个人弄进警察署,那么进去警察署的人也许就是他了。”
上杉真司微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种事情。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出现,那么就算是进警察署又如何?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让别人以那样的眼光看我,尽管别人不说,还是感觉有些恶心。不过老师这么无所谓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
老师就一点也不怕,我们被学校里的什么人看见,然后大肆宣扬什么的,这有可能让老师丢掉工作,或者社死什么的。
老师居然比起我这个生命快要到达终点的少女,还要无所谓。我也有些不理解呢。”二乃看着上杉真司,蔚蓝色的瞳眸微缩,缓缓地说道。
上杉真司微顿,瞳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异色,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大概.......我并不那么在意我自己的社会身份吧。我也不需要靠着这份社会身份维系我的生活。”
“看来老师家里也不差钱呢。老师不会是和家族有矛盾的贵公子吧?”二乃忍不住地调侃道。
“也许吧。也许我就适合一个人待着。但是真正一个人的时候又会感到有点孤独。我是个很矛盾的人。
因此有时候我也喜欢无所顾忌一下,就像是你上次一样。所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也像是个孩子,不,是个笨蛋。”
上杉真司看向了一边的街道,对着二乃缓缓地说道。
对于你来说.......我可能还不是一个好人,可能还是个坏蛋。
“真好呢。老师是成年人。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呢。老师也一定做过很多,我没有做过的事情。
而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生命却要结束了。真是无聊的人生呢。”
二乃微微地仰起了脑袋,目光透过车站的玻璃挡风板,看向了迷蒙的天空。
这几天的天气一直不怎么好,天气也总是灰蒙蒙的。
有时候下午也不一定出太阳,昨天算是天气比较好的了。
结果却在天气好的那天,得知那么不好的身体消息。
真是离谱呢。
“是啊.......真是无聊呢。”
上杉真司看了二乃一眼,收回了目光,也学着她的模样,微微地仰起了脑袋,看向了灰蒙蒙的天空。
压抑深沉的感觉,直接抵了过来。他的身体开始有了一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一旁的二乃微微地低下了头,看向了上杉真司。
他的身材比自己高挑得多,以她的视角看他做出这样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正在看向她,不,因为身高的缘故,他应该也看不见。
她的目光缓缓地下移,他的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那个老旧的公文包今天算是失去了出场的机会。
只是他的裤兜显得有些鼓囊囊,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她想起了之前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他往裤子里塞什么东西。
她伸出了手,直接插入了他的口袋里,抓住里面的东西,直接拿了出来。
结果却是......两根速食香肠,以及一块小型压缩饼干。
“老师,这是......”
“以前保有的一点习惯,以前是因为某个孩子,不过后来发现我也有那种癖好,譬如思考的时候,容易肚子饿。
我一直觉得肚子饥饿时和吃饱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状态。”
上杉真司挠了挠自己的发丝,看向了二乃,显得有些尴尬。
他曾经照顾过伊井野弥子一段时间,而那个小家伙似乎总是处于饥饿的状态,为了好好地应付好她。
他经常出来的时候会塞点食物在口袋里,免得她饿的时候,附近又没有什么售卖食物的便利店。
然后,她被她父母接回去之后,他就出了国,去不列颠留学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她待久了的缘故,他一个人在某个地方研究课题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焦虑的缘故,他的肚子也是时不时地泛起饥饿。
想着往口袋里塞点东西总是好的,也可以节省一点时间,这样的习惯就保留了下来。
当然有的时候,也不止喜欢带些食物。
“这一点倒是和五月有些相像呢。她也总喜欢在身上带些吃的。但是她好像是永远都吃不饱一样。”
二乃看着手里的速食香肠以及压缩饼干,脑海里蹦出了自己那个只知道干饭的傻妹妹。
她的身上也总是带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小零食。
每次吃午饭还要点那么多东西。
话语间,电车进站的呼啸声响了起来。
电车稳稳地停在了车站前,车门被打了开来。
“走,我们上去吧。”
上杉真司握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上了车厢。
电车后方还留有着些许空位,上杉真司拉着她坐在了后排的位置上。
留给二乃的位置是靠着窗,上杉真司坐在过道口。
两人的肩膀挨着,她粉色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脖颈,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她发丝上的香味。
“那老师收好吧。”
二乃抓了抓手中的食物,举到了上杉真司的身前。
“尝尝吗?我离开前我同事送给我的,英式风味的香肠。”上杉真司接过。
“啊?可是才刚吃过早餐。老师肚子饿了吗?”二乃微微一愣,看向了上杉真司手中的香肠。
的确,刚才没有注意到,香肠的牌子上全是英文,透过塑胶看到的香肠成色也和平时超市里卖的不太一样。
“这是零嘴。和正餐也不一样。吃点东西,会让心情好些。”
“我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吗?”
二乃看向了上杉真司,随后目光又微微地低了下来,手撑在窗户边缘上,托着光洁的小下巴。
“非要我换个方式来形容吗?只要是车辆的运使,总会不可避免地产生颠簸的感觉,这些刺激会使人类的脑细胞产生形变放电,向中枢传递并感知这些前庭电信号。
过于无事可做的大脑,会从而下达使得产生轻微的不适感的命令。目前来说,用食物让自己大脑忙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上杉真司捏着一根香肠递到了她的身前。
“所以.......不尝尝吗?”
二乃回过了头,看向了上杉真司手中的香肠,抿了一下唇瓣。
随后微微地抬高视线,看向了上杉真司的瞳眸。
“果然.......老师的世界还是不懂呢。走了之后,一定要拜托佛祖大人,让我下辈子一定要做个聪明人。”
二乃接过了上杉真司手中的香肠,蔚蓝色的瞳眸泛起了波澜。
“这样........我也可以,哪怕是生活中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也可以随意地说出其中普通人不知道的缘由。
这样子........真的很酷呢。”
她目光落在香肠包装上的英文上,看了上杉真司一眼,顿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抿出了淡淡的笑意,继续缓缓地说道:
“老师.......你知道吗?其实我小时候,也很期望,成为一名博学多才的科学家呢。毕竟小时候,国文课本上可是有着不少发明家科学家.......那些天才的故事呢。
他们解决掉了一个个的问题,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东西,好像......世界上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呢。
从社会到宇宙,从人类到星空,即便是那么小的虫子,他们都可以知道得很清楚。就像.......就像现在的老师一样。
老师的那个赛马游戏,我可能会记一辈子呢。”
二乃的笑容缓缓地绽开,随后微微地闭上了眼眸。
“就像是电影一样呢。老师这样的人是主角。我则就是个憧憬的普通人。”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眸,看向了他,盯着他墨黑色的瞳眸。
蔚蓝色的瞳眸像是把他包裹。
“可惜随着年岁渐长.......我才意识到只是个普通的笨蛋呢。那些东西完全是一窍不通呢。口头上的喜欢和真正去做,真的是两码事呢。
我发现我其实........讨厌那些繁杂的东西,所谓的科学家也完全不是像我了解得那样简单。
和普通人真的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每次看到老师在黑板上书写.......书写出的公式与符号,我就觉得很羡慕。
那是我难以企及的东西呢。到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没办法呢。谁让我这么懒,而且有不喜欢努力呢。”
二乃歪了歪脑袋,对着上杉真司轻笑着。
只是笑容之中的苦涩却是掩饰不掉。
这样的人生真是失败呢。
有什么意义呢?死期将至,回首短暂的一生,竟然是一点意义也没有呢。
真是讽刺与可笑呢。
从自己对学识的憧憬被打破,自己不就是在一直颓废麻痹自己吗?
“只要是人总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算是所谓学识渊博的学者也是如此。穷尽毕生的心血,来追求一个真理。
只能够无限地接近,却无法触摸,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但是其中总有人天赋异禀,他们总会走在大多数人前面,有时候努力真的是颓然。
穷尽自己极限追求的答案,在别人面前却如此简单就可以摘得。尽管这样的说法放在学者身上很世俗。
但是没有办法,是人就总是免不了世俗呢。谁又没有好胜心呢?”
上杉真司耸了耸肩。
不是每个人都站在一个起跑线呢。
有人生而聪慧,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看向了二乃。
“尽管这样,但没有办法做到坦然呢。我们都是笨蛋呢。才不是什么聪明人。”
二乃定了定,握住了上杉真司的手,对着他微笑着说道:“那么约定好了......下辈子,我们都一定要成为聪明的人,一定要比所有人都聪明。”
“其实做个正常的普通人.......就足够了。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
上杉真司怔了一下,叹息了一口气,看向了二乃。
“也是.......毕竟虽然老师连婚姻都选择不了。”
随后二乃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过了身子,环扣住了他的右手,笑嘻嘻地说道:“那么......下辈子,我要成为老师的老师,而老师成为我的学生。
毕竟如果地府存在的话,肯定也要有先来后到,我肯定先轮回,所以下辈子老师肯定没我大,怎么样?”
“这样......也挺好。”
她的手很柔软,但是却有些薄凉。
上杉真司依靠在座椅上,微微的闭上了眼眸。
看着他闭上了眼眸,二乃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地消散了下来。
她远没有她自己说得那样轻松。
微微地低下了视线,她的右手握住上杉真司的手,她能够感受到他手心传递而来的热量。
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握紧,目光侧过,上杉真司也并没有异样。
唇瓣微微地抿了抿,身子靠了过去,脖颈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眼眸也缓缓地闭了起来。
上杉真司随即便感受到了她轻柔的发丝,拂过了他的脸庞,睁开眼眸,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二乃。
眼眸之中闪过一抹黯淡,眼眸侧过,随后又缓缓地闭上。
耳边只剩下电车运行的声音。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