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钻个空子

  擦掉银杯外侧凝结的水珠,凯恩也无意寒暄,他先敬了加里纳会长一杯,然后开口说:“莱茵领现在缺少人手,所以我希望从拉泰雇佣一些人到莱茵支援建设。”

  “这是好事啊,因为邪教徒的那些乱子,现在商队都不敢到拉泰来,我想有很多人都会愿意到莱茵去工作的。”

  嗯?

  看到加里纳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再听到他那搪塞的话语,凯恩不禁看了帕切科伯爵一眼。

  这和你说的情况,不大一样啊。

  感受到凯恩的目光,帕切科伯爵其实也觉得奇怪,不过他有把握,所以轻咳一声,直接地询问:“既然会长也这么说,那就请让工匠们都到行会来,由凯恩伯爵过一遍眼,选人去莱茵吧,我也相信凯恩伯爵会给出一个满意的价格。”

  “那是自然。”

  “不、等等!什么...什么工匠?”加里纳差点把端在手里的酒杯甩出去,语气从一开始的高亢到意识到双方身份差别而变得虚沉,眼神也开始惊慌起来。

  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凯恩的喉结蠕动了一下,他和帕切科伯爵眼睛里的疑惑同时散去。

  原来这家伙一开始是以为凯恩要雇一些做活的工人而已,所以才那么风轻云淡。

  人们总是喜欢用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来彰显自己的地位,例如精美的服饰,奢侈的饰品,好让他们显得高人一等,从而在和其他人的交谈之中占据气势上的上风。

  这是最方便的方法,但是使用起来也是有讲究的,毕竟你不能端着一块金砖出去溜溜。

  如果一个东西,它可以随身携带,甚至不需要带出来,就可以彰显一个人的地位。

  那它一定很贵,甚至是无价的。

  对加里纳来说,这个东西是他指头上的红宝石戒指,而对凯恩来说,则是他的爵位。

  “石匠,铁匠,弓匠,制钉匠,制甲师,军械士...莱茵领需要很多名优秀的工匠。”翘起二郎腿的凯恩打量着会客室墙壁上悬挂的画作以及其他的装饰,慢悠悠地说道。

  加里纳则略显不安的喝了一大口白葡萄酒,冰凉的口感也让他混乱的大脑暂且冷静了下来,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他下意识地摩挲起了自己视如珍宝的戒指,猜测着凯恩的用意,并瞄了一眼也坐在对面的帕切科伯爵。

  而帕切科伯爵,他靠在椅背上,面带微笑地摇晃了一下酒杯。

  无言胜过千言万语,加里纳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随即露出了那种略带难为情的神情。

  “我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凯恩伯爵,但是根据行会的规定,您如果想要从拉泰招募工匠,那就需要支付他们的违约金。”

  “我认为,规章制度是很重要的,它带给我们秩序,让我们的生活井然有序。”

  凯恩听完加里纳的话语之后,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而是先认可了加里纳对于规定的坚持。

  他不会去抨击规定的对错,那样愚蠢至极。

  “但是。”凯恩伸出手指,在加里纳面前摇了摇,“但是,我很好奇,行会对于招募这一行为,是如何解释的?”

  “您、您的意思是...等等,解释,这...大概、大概就是,某个人出钱来雇某个工匠干活吧?”

  加里纳根本没想到凯恩会从这里发难,事实上,他刚才已经想好了要是凯恩伯爵发怒要怎么办了。

  请他抽自己的左脸,然后在他抽自己右脸的时候等待领主大人的调解。

  “这样实在太过笼统,很不利于行会的运行吧?”

  凯恩笑着又抿了一口葡萄酒,他知道自己该从什么地方钻空子了。

  “是的...是的。”

  加里纳的后背已经开始渗出汗水,他讪笑着,完全丧失了主动权,只能做个应声虫。

  “那我就说说我的见解了,加里纳阁下可以做个参考,方便日后对规定的修改。”

  “您请说吧...”

  “那么首先,我从帕切科大人那里了解到,行会制定这样的规定是为了防止工匠流失,对吧?”

  凯恩对帕切科举杯,后者也微笑着回应。

  “是的”,加里纳点头承认,然后又说:“但是...”

  这一次,凯恩没给他解释的机会,而是摆手打断了对方的话。

  “既然行会的目的是防止工匠的流失,那也就是说,行会反对的是那种,永久的雇佣契约,对吧?”

  凯恩也没有给加里纳思考的时间,他就是要用接连不断的攻势把对方打蒙,所以继续说道:“那现在,我只是想跟拉泰的工匠们签订一份为期在半个月到一个月的雇佣合同,等到合同期满,他们自然会回到拉泰,这样一来,行会也没有流失工匠,不是么?”

  逻辑清晰,条理通顺,面对凯恩打出来的招数,加里纳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接招。

  而且他转念一想,这样对行会也没有什么损失,也不用得罪一位新贵,还真是个不错的好办法。

  但是,帕切科伯爵瞥了一眼加里纳,使得本想要就此答应凯恩的会长阁下哆嗦了一下,强撑着笑容使出了拖字诀。

  “这...我毕竟不是工匠们的领袖,也无权替他们做主啊。”

  “这个好说,我来拜访会长阁下,也不是为了让阁下出面替我招徕工匠的,只是希望阁下可以帮我通知到全城的工匠,明日我将要举办一场招聘会,欢迎各位工匠前来应聘,仅此而已。”

  凯恩也并不打算什么人都招,尤其是工匠,他一定要亲自把关才行。

  加里纳长出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没问题,我这就命人去通知城里的工匠。”

  反正只是短期雇佣,也能让那些因为没有活干从而没有钱拿的工匠们安分下来,这也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了。

  只是,领主大人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加里纳会长躲避着自家领主那冷淡的眼神,在内心嘀咕道。

  而在城堡里,维娅正在侍女的陪同下参观城堡,毕竟凯恩的那座危楼...实在不像样。

  以前维娅觉得人类很奇怪,居然愿意住在这种石头房子里,既没有生机可言又死气沉沉的,待久了,简直感觉自己都要变成石头了。

  “生存是第一位的,为了维持生存,我们聚集在一起,兴建围墙,将危险隔绝在外,这就形成了城镇。”

  “比城镇更大的是城市,比城镇更小的是城堡。”

  这是凯恩的解释,但在维娅看来,人类本能做的更好的,只是他们无法静下心来,对一件事倾注精力而已。

  “维娅大人,还请,还请随我这边来,那边...我们都不愿过去的。”

  领路的女仆喊住了准备继续朝前走的维娅,话语里满是畏惧。

  “叫我维娅就好了,别叫我大人。”

  维娅皱着眉说道,她一听到这种明显带有确立尊卑意味的称呼,就浑身不自在。

  “是,维娅...维娅小姐。”

  女仆犹豫再三,并没有按维娅所说的做,只是换了一个不那么谦卑的称呼。

  “哎...算了,为什么走廊的那头你们不愿过去,是你们的领主禁止你们过去?”

  尽管不欣赏石头房子的毫无生机,但跟凯恩的城堡比起来,这座明显要更加适合居住一些。

  而在听到女仆话语的一瞬间,维娅就想到了跟同伴们说自己要跟凯恩出远门时,她们嘀咕的话语来。

  “听说人类喜欢抓各个种族美丽的雌性,然后把她们关在房间里整日折磨呢。”

  “那个叫凯恩的人类贵族不错,但其他人类...小维娅,你可要做好准备哦。”

  “是啊是啊,说不定还会看到什么诡异恐怖的东西,呜...好可怕。”

  脑海里回放着那些家伙言之凿凿的样子,维娅下意识地握紧了父亲还给自己的长弓,耳畔似乎已经响起了虚弱而痛苦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