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简单的绝望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下午。

  “克洛亚!还好你没事呢。”

  从远处传来克洛亚正在等待的少年的声音。

  “威尔你回来了!”

  克洛亚兴奋地看向威尔。

  克洛亚正坐在一张长椅上等着威尔,本以为是可怕的吸血鬼之王,但在一整天的游玩中,克洛亚逐渐发现了威尔是个温和的人。

  允许自己用名字来称呼他。

  甚至要成为自己的铠甲守护自己。

  今天的经历是她以往都不敢希冀的生活。

  突如其来的幸福令她感到不知所措。

  一直封锁在铠甲内的心扉,少女第一次有了打开的想法。

  只要看着他就会心跳加速...只要待在他旁边就会感到开心,不会看到那些血肉模糊的场面了,也不会被别人叫成丑八怪。

  以后也会一直过着这样的一天吧。

  认识了新的会为自己努力的朋友,那么自己也要踏出第一步才行。少女做好了觉悟。

  她找到了新的目标,准备开始新的生活,已经没有再削减寿命的理由了。

  (至少,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威尔...我想脱下这具铠甲了,我不想再躲在铠甲里面了!”克洛亚激动地说道。“我想要活下去!”

  “是吗!那太好了!”

  “毕竟你都说要成为我的铠甲了...”做出少女姿势的铠甲扭扭捏捏。

  威尔的脸颊因害羞而泛红。

  “当然了!”

  “你不会嘲笑我的吧……”

  “是的!”

  “说起来,明明可以取笑我的,你却从没说过我丑呢......”

  “怎么会呢。”

  “是啊......”

  光芒覆盖到铠甲上,铠甲渐渐淡去,露出吸血鬼少女清秀的面庞,精致的五官没有任何瑕疵,细银般的及身长发随风飘扬着,娇小的少女正用他紫玛瑙般的瞳孔对威尔发出灼热的视线。

  因为从铠甲里出来的缘故,少女的身高一下子就矮了一大截。

  这就是铠甲外面的世界啊...温暖的阳光透过叶隙照到她的脸上,虽然有些灼烧的感觉。和煦的风拂过她的身体,让她感觉凉凉的。

  这时少女注意到了......

  自己没穿衣服,所以才会感觉那么凉。急忙用双手掩盖自己的身体。

  威尔只是笑了笑。靠近眼前的少女。

  少女的心跳也逐渐加速...加速...然后停止了跳动...

  她不解地看向染红的胸口,一切发生的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她都注意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丑八怪。”威尔露出扭曲的笑容。“你终于从里面出来了,这样我就能杀了你啊。”

  诡异的笑声让她回过神来,却只是让自己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肉体传来的痛楚,内心崩塌的绝望,只是令她陷入了更加绝望的地狱而已。

  敞开了的心扉,毫无防备,被毫不留情的摧毁了。

  “你也太天真了吧?用花言巧语让你从铠甲里出来真是浪费我不少时间呢...”

  “那你说好的....”

  “全是假的啊!”威尔残忍地朝手掌发力,加剧少女的痛苦。

  “那你对我做的那些……”

  也是假的!

  从幸福的顶点再坠入的绝望的谷底。

  “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女绝望地哭泣了起来,咆哮了起来。

  怀疑着自己为什么要从铠甲里出来,自己为什么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活着真是过于痛苦了。

  伴随着血液流失,少女最后的希望也被掐灭了。

  愤怒,嫉妒,悲伤,负面情绪汇集到一起,庞大的怨念如洪水般翻涌。

  好疼──

  为什么...我要诞生呢。

  仿佛回复着少女的呼唤似的,整个世界都开始剧烈的震颤着,脆弱的地面被划出许多裂痕。

  只要什么都感觉不到就不会痛苦了吧……

  似乎回应着少女的呼唤,饱含着怨念的绿色火焰从裂痕中拔地而起。

  “这是什么啊啊?”火焰仿佛有了意识般缠到威尔的身上,啃噬他的血肉。“好危险的......这就是邪龙的冥宴啊。”

  威尔甩灭手上的火焰,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火焰仍在不断的蔓延。

  来自深渊的绿炎吞噬着碰到的一切,燃烧着少女吸血鬼的生命。

  他兴致盎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来了吗?”稍稍将视线瞥向一旁正在赶来的威尔和赛丽亚。

  “这是怎么回事...”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克洛亚!

  “等等,威尔。”赛丽亚抓住我的肩膀。“看那...”

  克洛亚还困在火海中呢!...另一个我?

  在街道的另一端,有一个和我一摸一样的人正跟我对望着。

  “赛丽亚!我才是真的那个威尔!”

  “我知道...”周围突然沉寂了下来。

  赛丽亚散发的气息冷酷而凝滞,令我不寒而栗,一股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猩红的瞳孔中透出前所未有的纯净杀意,甚至能听见牙齿愤怒的碰撞声。

  赛丽亚...

  “好久不见了,赛丽亚。”假扮我的人对赛丽亚露出了虚伪至极的微笑。

  “闭嘴...终于将这家伙引出来了...”

  ...这股熟悉的感觉...

  体内的血液仿佛在被他吸引一样。

  王血之间会相互吸引...

  “他是谁...”我对赛丽亚问道。

  我意识到像赛丽亚问别人的名字是多么蠢的事情,毕竟她是个如果别人头上没有写有名字的贴纸,要打开笔记本才能记住别人的名字的家伙。

  “斯卡特罗...”赛丽亚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言语中饱含的恨意令我明白了...这是个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的名字。

  即便是那个什么都会忘掉的家伙,也有绝对不能忘却的事物。

  “啊呀,被你记住了,本来还想准备贴纸的。”令人厌恶的扭曲笑容,就这样走了过来。

  唔...呕!

  腹部的液体涌上食道,灼烧着我的口腔,胃液喷泻而出。

  这个男人浑身都散发着难以置信的腥臭味,如同把几千具腐烂尸体蒸发到空气中,身体就像沐浴在尸体之中...空气中回荡着受害者参差不齐的哀嚎,刺激着我的鼓膜。

  尸体。

  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

  只要呆在周围脑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由尸体构成的世界...

  “什么啊...还没习惯这种感觉吗?看来你还很年轻呢...”斯卡特罗对于我的行为嘲笑了起来。

  “你对克洛亚做了什么...”

  就是这家伙造成了眼前的一切...看着他伪装成我的样子,我也能猜到一点刚才发生了什么...

  “代替走散的你陪伴在她的身边,她可信任你了,应该说是我吗,竟然脱下了她的铠甲啊。”诡异而扭曲的笑声...对我伸出那染红的手。手上的血液还散发着热气,流出克洛亚的气味。

  看着克洛亚的鲜血的那一刻...我的脑中有什么崩坏了...

  我和克洛亚的珍贵回忆,统统被这个人给践踏了...

  上一次想这么杀死一个人还是在几年前....

  只要活着就会令人厌恶的家伙...

  舔舐着手上的鲜血...克洛亚的鲜血...

  “真是美味...”

  “威尔...接下来就交给...”

  一道黑影闪过撞上斯卡特罗。

  赛丽亚和斯卡特罗惊讶地看着我...

  因为我将斯卡特罗的头嵌进了墙内,

  “什...”

  强化后的重拳如暴雨般挥下,拳头就像砸到钢铁...但是疼痛并没有冷却我一丝的愤怒,只能听见震荡鼓膜的冲击声,已经分不清是谁的骨头碎了。

  “给我滚开啊!”

  沉重的战靴咬入我的腹部,就像战车迎面撞上来一样,将我踢飞了出去。

  赛丽亚用她那安全气囊般的身体缓解了我的冲击力接住了我。

  “我可是吸血鬼之王啊!混蛋!”斯卡特罗急促地呼吸着,将内心的慌乱暴露无遗。他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痕。“所以阿曼德才会失败啊...”意识到自己无法同时打倒两个吸血鬼之王,斯卡特罗转头逃跑了。

  不愧是吸血鬼之王,庞大的力量全部用来逃跑时,便能发挥出额外的效果。

  “别逃!”赛丽亚想追上去,但是看到怀中的威尔时便打消了这个想法,毕竟眼前还有个烂摊子要解决。

  好疼...

  每动一下就能听见骨头的哀鸣。

  “别管我,克洛亚在火焰里...”

  要把她救出来才行!

  “我明白了...”

  赛丽亚面对着扑天的火焰举起巨盾,置于盾中的气缸扩张吸收空气中的气体,发出呼啸的轰鸣声。

  手上的剑被插进盾牌中,盾牌变形旋转附着在了剑的末端变成斧刃,成了斧的模样,挥舞着与体型不符的巨大武器,血红色的闪电在盾斧上奔走,迸出刺耳的雷鸣声。

  有点不对劲...

  “等等!”

  “抱歉...威尔,邪龙的怨念已经被激发出来了...再这样蔓延下去的话,整座城市都会焚毁的。”一丝鲜红的决意闪过她的眼睛。

  我挣扎着站起来,却浑身使不上力气来...仔细一看,赛丽亚的眼眸正对我放出诡异的光芒。

  又是魅惑之魔眼...

  “这一切就由我来承担吧...回去怎么给你说都好。”

  ——不许动——

  哪怕稍微挪动一毫米都费力不已...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不许动——

  克洛亚的话...现在应该在哭吧...

  眷属之间自相残杀什么的,不对...赛丽亚应该不算眷属吧。

  那克洛亚就是我的第一个眷属了...

  明明是那么善良的家伙........

  ——不许动——

  命令像诅咒一样,在脑中反复的反刍。

  身体就像灌了铅一样...

  “烦死了啊!!!”

  用尽全身的力气破坏身上的伤口,血液从伤口淌了出来,将血液甩到赛丽亚的眼睛里。觉得我无力挣扎而放松警惕的赛丽亚眨了眨眼。

  “糟了!”

  就利用在这眨眼的瞬间恢复的力量,我朝火焰中跑去。

  ——停下——

  一股重压袭向我的头部,但我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同样的招式,我可不会上当三次!”

  毫无疑问是最上级的技能,但是没有拿着笔记本的赛丽亚会随着时间忘记笔记的内容,技能稍微失效一点也情有可原吧,而且只要将视线避开她的眼睛,就不会有昏沉的感觉了。

  “蠢货!快从那里躲开!”

  我挡在轨迹上的话,即便是赛丽亚也不得不终止攻击了吧...就由我来充当克洛亚的铠甲!

  虽然无异于自杀性行为,但是做这种事可是蠢货的特权啊!

  跑到了赛丽亚的攻击轨迹之内。

  “我可是吸血鬼之王!可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啊!”

  赛丽亚已经无法阻止盾斧挥下了,

  储存在盾斧气瓶中的能量瞬间涌入地下,银白色的斧刃映着威尔的侧脸,赤黑的闪电奔走于地面上,从威尔腰间钻入火焰中,撕开了狱炎,打开了一道缺口。

  “不管是邪龙还是吸血鬼之王,只要阻挡我就将其化为食粮!”

  我冲入烈焰之中。

  赛丽亚放下手中的盾斧。

  “都是笨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