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忘川彼岸

  终究是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心中最担心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左寅反复的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在梦境里。

  但事实却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已经迟了。

  黑鹿瑶,陵江城城主,王城黑家家主之女,年仅十八岁的花样年纪,就这么孤独的离开了世间。

  胸膛被贯穿,致命伤,到底是谁手段这般残忍。

  然而他们不知道,在这之前,黑鹿瑶修炼的三段灵力被抽干的所剩无几。

  直接让经脉受损,即便活着也恐怕再难踏入武修一途,即便重新修回了灵力,也绝对达不到原先的境界。

  只不过眼下封灵大阵的影响,让他们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而已。

  但人已故,再去查探这些伤势,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左寅的脑袋里已经乱成一麻,若不是自己轻信了那个任太,或许眼下死的就不会是城主。

  哪怕用自己的命换黑鹿瑶一线生机,他也愿意。

  但事已至此,唯有痛心不已。

  他对不起小姐,对不起陵江城的百姓,更无颜面对右申长老,无颜面对黑家家主。

  心中顿时起了以死谢罪的念头,或许一死并不能谢其罪,但至少心里会得到一丝安慰。

  “小姐……属下无能,愧对家主,愧对整个黑家,只求一死,来缓心中之悲。倘若有来生,老朽还愿继续效忠黑家,直至终老。”

  左寅跪地哽咽,声音因为喉咙的干渴只能沙哑的哭喊着。

  在说完这段话后,眼中再无求生之意,刹那间将双手提在身前,牟足了全身力气猛地砸向自己的天灵盖。

  即便他无法施展灵力,但凭借他的肉身力量也足以在这掌之下,将脑袋轰碎。

  在他的手掌即将落在脑袋之上时,突然间,一道声音传入了他的耳边。

  “左长老。”

  左寅闻声陡然一惊,顿时朝着面前望去,他看到天云沉的背影孤寂落寞,一动不动的抱着怀里的黑鹿瑶。

  而那道声音便是从他口中传出来的,只不过却是连头也不回。

  天云沉声音虽然不大,但充满着无尽的悲凉,以至于让左寅都感觉到了一阵心颤,这才停止了自刎的动作。

  然而正因为天云沉的阻止,才更加让左寅坐立难安,顿时间一改以往的少爷称呼,咬紧牙关正色道。

  “云统领,老朽知道您与小姐的感情,但此事事关黑家家事,还请云统领不要过问。”

  左寅说完,便再度抬手,继续之前的动作。

  天云沉何尝不是痛苦,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有时候他都很是好奇,是不是和他有关系的人都不能善终,天道宗是如此,小师妹是如此,黑鹿瑶也是如此。

  到底还要死多少人,才能结束这种命运。

  如果早知道结果如此,他根本不会出现在黑鹿瑶面前,归根到底,还是被一个情字所困。

  人情,亲情,爱情,皆是如此。

  或许现在天云沉已经无法再生起一丝一毫的愤怒,因为他已经愤怒到了极致,连内心都变得无比冰冷。

  正当左寅打算继续自刎的时候,天云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件事情不怪你,是夜妖族所为。如果你执意要以死谢罪,那就等事情结束以后,那时我不会再拦你。但在这之前,可否帮我一个忙。”

  话音落下,左寅迟疑了。

  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死,让凶手仍在人界逍遥法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正如天云沉所言,他在死之前,还需要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去杀光那些夜妖族的败类。

  想到这里,左寅内心激起一阵怒意,随即沉声回道。

  “好,云统领想要老朽帮什么。”

  然而此刻天云沉却说出了一个让他十分震惊的话。

  “请你帮我,杀了韩奕。”

  早在左寅来这之前,天云沉便率先赶至此处,却发现黑鹿瑶已经殒命。

  然而那个韩奕却是毫发无损,但无论他如何呼喊,韩奕都跟一个失了魂的废人一样,无动于衷。

  他愤,他恨,但他不能动手杀了这个帮不上半点忙的废物。

  南州韩家,兵仙之后,身怀五绝技奇兵术,却只是这般无用。

  哪怕天云沉再痛恨这个只会袖手旁观的韩奕,但终究不能出手伤他。

  他必须遵循道家规矩,遵循自己的道义,不能对人类同胞下杀手。

  所以只能让左长老替他执行此事,只不过左寅内心却很是纠结。

  “云统领,这件事,老朽恐怕不能照做。”

  “你担心南州韩家报复?”天云沉语气冰冷的说道。

  左寅沉默了,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他不能在死之前为王城黑家埋下一颗麻烦的种子,让南州韩家他日以此为由威胁整个黑家。

  “是……老朽不能对黑家不忠,将黑家置于险地。”

  然而当左寅说完,天云沉的周身竟然以一种超乎常理的方式,散发出一丝丝冰冷的寒意,竟然能从其中窥探到些许灵力。

  封灵大阵内,至尊境下皆是废人,天云沉居然能从这里面运转出灵力,哪怕只有一点点,但也足以让人震惊。

  而就在左寅对此惊讶之余,天云沉的声音夹杂着滔天怒意传入耳边。

  “那你就不怕我毁了你们黑家!”

  话音落下,左寅第一次从眼前这位少年身上看到了极为忌惮的力量,他敢相信,天云沉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左寅倍感苦楚,无论做出哪一种选择,都将是不忠不义之举。

  南州韩家毕竟是五州大陆长存已久的世家,实力人尽皆知。而天云沉不过只身一人,即便再有本事,又怎可与那韩家相比。孰轻孰重一想便知。

  然而在他权衡利弊后,还是做出了选择。

  “对不起,云统领,老朽还是不能答应你的请求。如果你真的要对黑家发难,那么还请看在与小姐的旧情上,不要赶尽杀绝。”

  左寅的语气也逐渐冷漠,连尊称您也不再用了,毕竟现在的云统领可是打算与黑家对立,怎可对敌人用敬畏之语。

  而且左寅虽然这般说着,其实打心底里是不相信天云沉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黑家。

  他与右申只是黑鹿瑶的护法长老,但黑家除了家主外,还有比他们更强大的护族长老,每一个人都是足以颠覆陵江城的存在。

  天云沉即便再强,又怎能敌得过他们。

  然而此时的天云沉却是沉默了,也并没有对左寅的拒绝而再度愤怒或者反驳。

  天云沉的身影显得孤独,似乎他终于明白,自己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太过渺小与无助。

  眼神中逐渐流露出一丝悲凉,不由得伸手触摸了摸黑鹿瑶的脸颊。

  本该是一对明亮而美丽的异色双瞳,现在却是灰暗无光。那娇小的身躯上一直以来背负的各种沉重的担子,想必很累了吧。

  “丫头,我到底该怎么做……”

  天云沉低语着,一看到黑鹿瑶的伤口,就忍不住想到她之前一定很不甘心,这与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尽相同。

  同为天涯沦落人,却使阴阳两地隔。

  天云沉手指轻轻抚摸了下黑鹿瑶的眼角,最后只得暗叹一声,无奈且无助的替她盖上了眼皮。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只是让她瞑目而已……

  而就在天云沉的手掌触碰到黑鹿瑶的眼睛时,意外发生了。

  天云沉只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灵魂拉扯住,以一种无法挣脱的速度卷入到了空间漩涡之中。

  只是一刹那间,当他回过神来,便已经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紧接着,四周的景象开始浮现。

  那是一片广袤的土地,天空布满着乌云,却仍有泛黄的光芒从云缝之中照射而出。

  脚下是一片沙地,无风无雨,让人感受不到半点生机。

  而在远处的黄沙之上却有着一座看不见尽头的直桥。

  在桥之上,似乎有一道身影正在安静的眺望着远方。

  当天云沉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桥上的身影时。

  顷刻之间,天云沉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便出现在了直桥之上,整个景象让人诡异莫测。

  此时桥上的身影便一清二楚,是一名女子,背对着天云沉,安静地眺望着桥下的涓涓溪流。

  女子梳着一根粗长的麻花辫子,白色衬衣和西装吊带的搭配还能有谁习惯这个打扮。

  天云沉难以置信眼前的人,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呼喊,却被女子抢先一步开口道。

  “你来啦,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