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北川废墟的几千个夜一样,静匿、清冷。半颗淡紫色的星球悬挂在半空,将夜空的一半映成紫色。而另一半被不远处的橙黄色的星球染成暖白。两种颜色交汇之处,奇迹地混合成了一种梦幻的蓝黑色。
这是新星的两颗卫星,淡紫色的被称为新卫一,橙黄色的被称为新卫二。两颗卫星本身并不会发光,却可以反射来自此星系那唯一恒星的光芒,将新星这漆黑的夜点亮。
此时北川废墟莱恩城郊外的一处废弃厂区外,聚集了不少追踪而来的探测器和蜂鸟飞行器,机身上都印着大大的“D”字标志,这是北川废墟统治者——大领主迪斯的纹章。
北川废墟位于奥瑞金大陆的北端,常年冰封,唯一的热源是来自地下有高温的岩浆。也因如此,北川废墟内有大大小小几百个火山,地界内到处都是火山灰。
这片厂区从十几年前一次生产事故后就一直废弃着了,十多年过去,厂房的顶棚已经被火山灰严重侵蚀,时不时有破碎的铁片和火山灰从顶棚掉下来,落在地上又扑起一阵灰土。
一处工厂角落的阴影里,此时蜷缩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女,长而柔软的黑发如披风一样盖住她纤弱的后背,隐约露出她单薄的衣衫。
也不知她在此多久了,身上落了一层灰,幼嫩的小脸被黑灰掩盖,倒意外令她与阴影融为一体。
看了眼手环,显示时间新星历98年6月20日,室外温度是零下二十度。
女孩将头深深埋在双臂双腿间,皮肤已经冻得微微有些发青,脸埋在双腿间还能保存一些随呼吸流失的热量。
这时,工厂外的探测器军队已经追踪到此处了。顶棚的破洞里飞进来两个如蜂鸟般大小的飞行器,带起一阵尘土,正好落在了女孩身上。女孩用手捏住鼻子,强忍着想要打喷嚏的冲动,呼吸也放轻,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蜂鸟飞行器向四周发射着橙红色的扫描光束,扫视着工厂里的每个角落,像是在寻找什么。
奇怪的是,即使扫描光束从女孩身上扫过,也没有发出警报。
等到飞行器的“嗡嗡”声逐渐远去,女孩蜷缩的身体才微微动了动,小脸从双臂间抬起,双眼湿漉漉的,这是强行把喷嚏憋回去的后果。
她使劲揉着鼻子,拼命缓解鼻子的不适,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在满脸的黑灰中冲出两条泪痕,还没等完全流下就冻结成冰。
随着女孩身体的摆动,她长长的黑发也向前垂落,露出了她特殊的耳朵——苍白的双耳上半部分尖尖的,像极了远古文献中精灵一族的外貌。
但很快,那尖尖的耳朵灵巧地动了动,眨眼间恢复成了正常人类的圆弧形耳廓,湿漉漉的眼睛也渐渐变得清澈起来。
这样的追踪对于她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她现在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逃亡。
这个女孩如今叫泰瑶,是以纪念她生命创造者的名字,而她之前的名字,是属于一个男性人类,名为李泰。
没错,他就是末日来临前埃克斯工业最大的BOSS,李泰,以商业帝国对抗联盟科技垄断的无冕之王。
那一天,末日来临的那一刻,他明明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辐射热浪穿过身体,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活下去了。
可不知为什么,再度醒来之时,他发现自己还活着,身边是无穷无尽的漆黑。恍惚间他以为自己是在死亡的国度,传说中的地狱。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应该是在地下很深的地方。
这是因为在他思考到底身处何地的一瞬,他的意识神奇地扩散到了四周,就像是雷达探测器那样,周边的环境和物体的轮廓清晰地显示在他脑海中。
地底百米深处……
厚达5米的半圆形铅层……
凌乱的仪器……
身边的人形残骸……
还有自己这少女的身体……
李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虽然在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双手和身体的轮廓却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我这是……”
话说出口,他自己先吃了一惊,原本自己低沉的男声此时变成了软萌的女孩声音。
“我该不会是……”变成了自己的女儿吧?
这个念头在李泰脑中穿过的一瞬,他的意识仿佛受到轰击一般呆滞了,心中只回荡着三个字:
造孽啊!!!
海瑶我对不起你啊!
我太不是人了!!
就在他内心哀嚎的时候,猛地发现感到一阵眩晕,而后身边似乎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围绕着自己。
“你好,人类。”
一个带着些电流的、雌雄难辨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听起来有些刺耳。
“你……你好……”李泰下意识回答,转念才察觉不对,他的意识扫描不知什么时候不起作用了,于是他慌忙问道:“你……你是谁?你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你?”
仿佛是回应李泰的问题,那个声音又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动静,然后李泰就看见一道橙黄色的光从脚下升起,接着一团数不清的、大小不一的橙色立方体从光芒中出生,围着他旋转。
李泰下意识地眨了眨眼,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发现自己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都能看到这团立方体群。
“这里是这具身体的意识空间。”随着声音的发出,立方体发生了抖动,好像是在证明这句话是由立方体说的。
“意识空间?”
李泰如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泡在一团黑暗中,感知不到四周环境,听到立方体群说到意识空间,他猛地想到了自己和文海瑶曾经捕获的新星意识体。
“你是意识体?”
“用你的话说,是的。当然,你也可以叫我泰瑶,是那位名为妈妈的女性留给我的名字。”
“……”
话说到此,李泰简直不能明白得再明白了,看来辐射热浪把自己肉体毁灭后,自己的意识,或者说是灵魂,不知道什么原因转移到了自己和文海瑶创造的,这具属于自己基因学上女儿的身体里!